112、日常篇（四）（1/2）
番外·日常篇（四）
新年前夕。
顾濯和沈秋羽去瑞士旅行, 原本他们计划在年二十九前返回北城，但两人到瑞士没多久，忽然收到傅衡发来的消息, 说傅老爷子失踪了。
傅衡和傅家人已经找了一两天, 没结果这才通知沈秋羽，大家都担心出什么意外，警方那边也迟迟没有消息。
沈秋羽不敢耽搁时间，立刻跟顾濯改签返程机票回北城。
他们到南城时, 已近凌晨三点，傅衡开车来接到两人回傅家，一家人在客厅等着, 连傅楠也靠在沙发打盹。
傅父傅母满面倦怠, 俨然已是很久没平静休息过，傅衡状态也不好, 眼底青黑, 眼白爬满血丝。
沈秋羽先跟他们了解情况, 大致知道是两天前傅老爷子跟保姆同去公园，他要去买糖葫芦, 保姆没跟着他挤进人堆, 等她挤进去, 傅老爷子就没了踪迹。
保姆不敢耽误，立马跟家里医生和傅衡取得联系，一行人在公园找了许久, 也没找到，当天便报警，可惜快两天过去，依然没有消息。
沈秋羽安抚众人, 待他们都回房间休息，他和顾濯也回二楼卧室，要关门时，对面傅楠房间又打开。
傅楠抹抹眼睛，小声喊了声“哥”，耷拉着脑袋，像只拔光尖刺的刺猬，没有平时的盛气凌人和蛮横无理。
沈秋羽停住关门的动作，抬头看他。
傅楠又摸了把泛红的眼尾，抽了抽鼻子，哑声说：“爷爷会不会……”
“不会。”
沈秋羽打断傅楠的话，继续说：“爷爷会好好的，我们回找回来的，你别整天想东想西，你寒假作业写完了？我看你就是作业太少，明早我给你买两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傅楠：“……”
傅楠的伤感嗖地缩回去。
沈秋羽见傅楠愤然瞪他一眼，憋屈地关上房门，没敢再在他面前逼逼叨，老实地跑回去睡觉。
沈秋羽也关上门，他在窗边独自坐了片刻，顾濯洗完澡出来，见他空调也没开，冻得双手冰凉。
顾濯默然在他旁边沙发坐下，把他双手捧在掌心拢着，他手掌很宽厚，裹着沈秋羽的手，很轻松地笼在中心，源源不断的热度暖和着他的手。
沈秋羽顺势靠在他肩头，整个人攫取着顾濯身上的温度，轻轻叹气，“已经过去两天，找人的难度会越来越大，阿戳，其实我很怕，很怕爷爷出事。”
顾濯单手握住沈秋羽的手，另只手则搂住他肩膀揽进怀里，“警方那边没消息，从某方面来看，情况不算坏，至少能保证傅老现在安然无恙。”
顾濯说的不无道理，真出事的话，警方应该能迅速对上失踪人口，现在没有消息，能证明老爷子人还好着。
沈秋羽那颗没着落的心脏突然又沉甸甸的落回胸腔，恢复平稳搏动。
沈秋羽正思索着明天先一步做什么，他唇瓣微凉，鼻端间散开淡淡的牛乳香气，他嘴唇张开，软绵绵的香甜奶糖塞进嘴里，甜腻在唇齿间融化漫开。
顾濯低头亲吻他额头，“别想那么多，先去洗澡休息，明天才好去找老爷子。”
沈秋羽点点头，乖乖去洗澡休息。
直至沈秋羽躺到被窝熟睡，顾濯悄然下床，离开卧室到小露台，他拿手机给某个陌生号码打去电话，吩咐对方找人，随后又接连联系几个人。
他做完一切，悄无声息地折返卧室，掀被躺上床，把睡着的沈秋羽抱进怀里。
次日。
沈秋羽和傅家人各自带人寻找，傅楠组织自己小伙伴到处找，傅衡联系媒体，试图通过网络寻找傅老爷子，傅父和傅母也用自己的办法找人。
沈秋羽和顾濯也前往派出所了解情况，一家人在年三十前匆忙找人。
而南城某处住宅。
花园画室，外籍保姆端来茶点，她小心放在茶几桌面。
画架前那位衣着休闲的青年忽地抬手捋了下金棕的短卷发，再落下手时，继续在那张勾勒线条的画布上色。
外籍保姆用意大利语说着什么，随后又改口用不太熟练的中文。
青年随意问道：“家庭医生给他看过了么，身体有什么问题？”
外籍保姆答：“不……碍事，只是有些受冻受饿，他似乎很久没吃东西，医生检查过，说他应该有阿兹海默症。”
青年默然几息，安排说：“好好照顾他，老爷子有什么需求就满足他，另外，你让人给沈秋羽打个电话。”
“我要见到他。”
周钦琛吩咐完，便抬手继续给画作上色，雪白画布已经呈现出效果。
明艳青年侧躺在沙发上，蜷缩着雪白的双腿，他有一双极其漂亮的杏仁眼，眼睫如鸦羽，唇色相当秾丽，怀里抱着束烈焰般赤红的玫瑰。
周钦琛一笔一笔异常认真地描摹着画中的青年，眸底有他自己未曾察觉的温情柔和，他阴郁苍白的眉眼不再阴鸷，拢着一抹轻松笑意。
外籍保姆见他痴迷画着这幅画，目光在室内墙壁上的画作晃过，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满目无奈地摇头。
快两年过去，这孩子依然没有放下，满墙都是那个人的肖像画，曾经那些没有脸的空白人像已经全部被毁掉，现今全是另一个人的画像。
青年睡觉的模样，青年微笑的模样，青年用餐的模样，青年生气的模样……
每一幅都将青年一颦一笑鲜活地呈现出来，仿佛他就置身眼前。
外籍保姆迟疑道：“他已经有伴侣，你该忘记他，你在周氏集团地位尚未稳固，董事会那群人对你——”
“Veronica.”
周钦琛喊住她名字，神色不虞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你现在需要做的，是按照我吩咐去做，明白么？”
外籍保姆抿了抿嘴唇，终究是欲言又止，没有再劝。
她很明白周钦琛对那个人不一样，尽管对方已经跟他划清界限，尽管对方已经有了相恋的伴侣，但周钦琛依然没有死心，否则也不会在南城买别墅。
在周氏受气疲倦时，就藏在距离傅家很近的房子里，从秘书那里听听沈秋羽的生活琐事。
就像是自虐般，隐忍不发地听完，又把自己关在画室不吃不喝地画画，连自己发烧也不知道。
她很心疼这个被自己养大的孩子。
同时，她也很自责，自己辜负他母亲的委托，没有教好他，在他苛待沈秋羽时，她没有加以阻止，倘若她多劝几句，他和沈秋羽也不至于是今天这种结局。
外籍保姆长叹一声，转身离开花园画室，悄然合上画室的房门，留周钦琛独自在画室内画画。
周钦琛游刃有余地调动油画颜料的颜色，给画中的青年一点点上色，为他眼睛点出温柔神采。
但很快，周钦琛皱眉盯着画布，他发现无论画得再好，也画不出沈秋羽眉眼间的半分明艳清亮。
*
沈秋羽接到陌生电话时，正和顾濯在车厢喝水，他们刚跟顾父老朋友见过一面，对方是南城市长。
对方听说傅老爷子前几天失踪，又得知傅老是科研院元老级人物，非常重视，当即安排人手帮忙寻找。
两人从对方办公室离开，刚回到车厢中，坐上没几分钟，沈秋羽就接到一通陌生来电，通话那头请他前往某高档别墅接傅老爷子，说是他家老板昨夜偶遇傅老爷子，安顿在家里，但他老板现在不方便出门，让沈秋羽自己去家里接人。
据傅衡所说，这两天内有好几个陌生电话打来，都想借着找到傅老爷子的名义骗钱，沈秋羽对此将信将疑。
但对方下一个举动，很快消除他的疑虑，对方在音筒中让傅老爷子出声，声音有时候要模仿，也很有难度。
沈秋羽暗自将傅老爷子说的话录音，保存下来后，他答应对方提的事，表示会立刻前去接人，并登门道谢。
挂断通话。
沈秋羽把事情跟顾濯说了，顾濯和他一起听几次录音后，沉默数秒，表示先跟警方联系，再前去目的地。
两人随后前去那人指定的别墅区。
其实目的地并不是很远，就在傅家别墅同一个区域。
沈秋羽和顾濯到别墅楼，有人领着两人进入客厅。
进门后，沈秋羽立刻看见背对他坐着的傅老爷子，他正捧着杯子慢慢喝水，身上穿着干净的深灰羊绒衫，不是失踪前穿的那身衣服。
沈秋羽喊了声“爷爷”。
傅老爷子背影微顿，缓慢转头看玄关的沈秋羽和顾濯，他先是疑惑两秒，而后眼神渐渐清晰，似乎认出沈秋羽。
他张张嘴，“……臻臻。”
沈秋羽快步走向客厅的傅老爷子，先查看他有没有受伤，见他浑身完好，没有磕到碰到，似乎没有受苦。
沈秋羽握紧傅老爷子的手，“爷爷，我们回家。”
傅老爷子安静点头，冲他慈爱地笑了笑，沈秋羽鼻尖顿时酸胀不已。
顾濯站在沈秋羽身旁，轻拍他肩膀，缓解他喜极而泣的情绪。
沈秋羽缓了片刻，转头看门口开门的男人，问道：“你好，请问是你救了我爷爷么？”
对方面容冷肃地摇头，解释道：“不是，是我老板昨夜回家时，看见老先生独自在街道走着，问他家人信息，他也不记得，老板就带他回来照顾，今晨看新闻，得知老先生就是傅老。”
沈秋羽又问：“方便见你老板么，我想当面酬谢他。”
男人沉默数息，横手指向二楼，“二位请随我来。”
沈秋羽担心傅老爷子出差错，便让顾濯在楼下等他，顾濯微微皱眉，沈秋羽心知顾濯是担心自己安危。
他凑到顾濯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便笑着跟男人上楼，临消失时，又扭头看向顾濯，对他眨眨眼睛。
顾濯无奈看他，转回视线，趁傅老爷子有点自主意识，开始询问这一天多时间里，他是怎么度过的，又置身哪里。
二楼。
沈秋羽被带进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
房间内空荡荡的，摆放的家具很少，有两面很大的书墙，摆满名著等书籍，书桌旁有木质画架，空气中余留着淡淡的松节油气味。
表面看这是一间书房，但细枝末节又指向这里曾是画室，看来这栋房子的主人是个喜欢画油画的人。
沈秋羽原本对油画并不熟悉，但接触周钦琛几次，对油画有点浅薄认知，对油画颜料和松节油气味更是敏感。
男人安排沈秋羽落座沙发，说：“先生稍等，老板现在不在家里。”
沈秋羽点头，“没事，我等他。”
男人给他了杯沏茶，又摆放甜品和水果，便离开房间，对方并没有关门，想必也是怕沈秋羽误会。
沈秋羽经过傅臻的事，再也不敢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他在沙发安静坐着，没吃桌上的甜点和水果。
等得无聊，他拿手机跟顾濯聊天，顾濯把他在傅老爷子那里问出的情况跟沈秋羽说了下。
沈秋羽这边和顾濯聊天，房间内隐蔽角落的针孔摄像头却将他的举动投影到三楼阁楼的电脑屏幕。
外籍保姆问：“不去见他么？”
周钦琛指间夹着根细长的薄荷烟，白烟笼罩他的眉眼，掩去眸底神色。
他没有回答外籍保姆的问题。
薄荷烟在他指间慢慢燃尽。
烟灰截截撒落，最终烫到他的皮肤，指背微颤，外籍保姆讶然地夺过烟蒂，忙看他烫伤的手指，用意大利语说着什么，情绪很激动紧张。
“Veronica，我没事。”
周钦琛极其随意地说了句。
外籍保姆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周钦琛摁住眉心，语调疲惫道：“让他回去吧。”
外籍保姆皱眉，以生硬的中文说：“你救他爷爷，他会感激你，可以见他，你不是一直想见他么。”
周钦琛许久没说话，在外籍保姆再要开口时，他说道：“你不了解他，如果他知道是我救的人，说不定会以为是我蓄谋绑走傅家老爷子。”
外籍保姆又叹气，“可以解释的，明明你对他……”
迎上周钦琛的目光，她张了张嘴，最终选择息声沉默。
*
沈秋羽在书房等待近一小时，也没等到所谓的老板。
不多时，先前离开的男人再度返回，非常歉意道：“很抱歉先生，我家老板临时有事，无法回来，他说不用感谢救傅老的事，是举手之劳。”
男人又言简意赅地说了歉意的话，最后送上他老板给的小礼物，是用牛皮纸裹着的正方形物品，很像是相框。
沈秋羽没要，但对方坚持要给，沈秋羽设法回礼后，便带着小礼物下楼。
他和顾濯很快带着傅老爷子离开别墅，途中也通知傅家人。
最近下大雪，气温骤降，沈秋羽担心傅老爷子在外面停留，对身体有恙，直接和顾濯带着他前去医院。
傅家人得知傅老爷子找到，也全部赶来医院，见老爷子没事，顿时松了口气，在医院做完全身体检，确认身体没有问题，全家人便开车回家。
到家时，已近夜里十点，沈秋羽和顾濯奔波一整天，也很疲倦，两人洗漱后很早就休息。
次日清晨，沈秋羽慢悠悠醒来，他习惯性转身去抱顾濯，却扑空了。
他抬眸看被窝，顾濯不在。
沈秋羽疑惑地坐起身，见顾濯身着睡衣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窗帘半开，室外漫天飞雪，银装素裹。
而顾濯正看着茶几桌面那个方形物品，沈秋羽隐隐想起，这东西是救傅老爷子的那人送的。
他不知道对方送这东西是什么意思，拿着就随意放在卧室，也没有在意。
沈秋羽喊了声“阿戳”。
顾濯转眸看他，“醒了。”
沈秋羽点点头，掀被下床，走到顾濯旁边坐下，脑袋枕在他肩膀，瓮声瓮气的问：“你看这个做什么？”
顾濯语调平淡，“没什么。”
沈秋羽怕他无缘无故吃醋，到头来倒霉的是自己，便当着他的面将东西拿起来，边拆边说：“你别吃醋，我不认识这人，你不能把他给东西算在我头上。”
顾濯没说话。
沈秋羽慢吞吞拆开泛黄的牛皮纸，露出沾着油画颜料的画布一角，能嗅到上面淡淡的松节油味道。
沈秋羽突然停下动作，有种不妙的预感，他从这幅画联想到一个人。
周钦琛。
顾濯看他，“继续拆。”
沈秋羽硬着头皮说：“我拆完，你要是看到什么东西，千万不能生气。”
顾濯“嗯”了声。
沈秋羽稍微放心，继续拆牛皮纸，等整张四开大小的画布露出真貌，沈秋羽不禁吸了口凉气。
油画布中的青年衣着半敞的白色衬衣，杏眼低垂，双腿交叠在长椅，整个人慵懒地倚着窗台，发丝柔软卷翘，肌肤细腻雪白，窗外艳丽的紫亚兰开得茂盛，衬得他像极了一只懒洋洋的白猫。
而画上的人正是沈秋羽。
救傅老爷子的人是周钦琛？！
该不会是周钦琛嫉妒自己跟顾濯在一起，开始发疯折腾人，故意藏着傅老爷子不让大家找到吧？
仔细想，这还真是周钦琛会干的事。
沈秋羽心底震惊周钦琛这疯批不按常理出牌，正抬头要跟顾濯说话时，冷不丁对上顾濯寒潭般幽深的黑色瞳仁，以及他面无表情的俊脸。
顾濯冷漠脸看他，又垂眸看画。
沈秋羽心头咯噔一下，紧接着警铃大作，他忙手忙脚乱地捂住油画，使劲儿藏，不让顾濯看清，简直把“心虚”两个字明晃晃写在脸上。
顾濯：“……”
顾濯没伸手阻止他，只抬眸瞥他，黑眸沉静幽暗。
“沈白。”
他喊了沈秋羽另一个名字。
沈秋羽瞬间泄气，脑袋恹恹地耷拉下来，老老实实把两只手挪开，等着他家顾戳戳看油画。
顾濯垂眸看了眼，“周钦琛画的？”
沈秋羽含糊地“唔”了声。
顾濯又问：“什么时候画的？”
沈秋羽怕顾濯乱吃飞醋，又生气得让他下不来床，上次厉北野给的那双手套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于是他非常迅速的交代“犯罪”时间。
顾濯许久没说话，低头看着沈秋羽膝腿上的油画。
沈秋羽小声喊他：“阿戳？”
顾濯平静道：“画给我，我来处理。”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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