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上 桂英病愈才出院 致远被辞又失业(2/2)
老马也憋闷。这女婿好来也好,不顶事有啥用。每回每回说他几句,总让婆娘冲在前面替他辩解,老村长越想越窝囊,望天天不顺,踩地地不平,当了一辈子的大家长、二十年的村长,从没受过如此委屈的马建国同志,此刻窝得简直要在吸烟区里骂娘了。
每逢周五少上一节自习,九点半仔仔打车过来,在病房待了半小时,随后领着爷爷和妹妹回去了。晚上致远陪床、照顾,第二天继续医院、超市两头跑。好在隔天是十月十九周六,仔仔一早起来接力,按照爸爸的吩咐带来几样东西去医院陪妈妈。妈妈睡着的时候,少年趴在窗台上复习课程、做课后题,如此待了大半天。从来周末十点前起不来床的何一鸣,这一次为了妈妈早上八点主动醒来。
九点多老马带漾漾吃了早餐,正在家里休息,原本好好的姑娘忽然间跑过来要找妈妈,一言不合耍起了脾气,越哭越闹、越闹越哭,撕着嘴皮扯着嗓子,眼泪鼻涕一串一串,动不动还拍地打人。
“好好的我带你去你再这样闹,休想见你妈”十来分钟过去了,老马软硬兼施奈何丝毫没用,被她缠烦的老头,耐心值已经降到了负数。
“不行我就要我妈妈”漾漾两手捶地,坐在地上大哭。
“找你爸要去别烦我”老马扭过身子,不想搭理一直哭哭啼啼不讲道理的小人。
“不行是你把我爸爸赶走了你是坏老头你是坏老头”显然,记仇的漾漾还惦记着昨晚在医院里爷爷冲爸爸发火的事情。
“是我把他赶走了咋地没出息那样儿”此刻老马提起致远,心中没一丝好气。
“不准说我爸爸的坏话不准说”漾漾扑打着老头,又是哽咽又是嚎哭。
“去你那屋哭我烦着呢烦的就是你爸你再哭我把你爸换掉,让你妈重新给你找个爸任谁都比他强要工作没工作、要脾气没脾气、要能力没能力”老马说完挪了挪脚,企图甩开抱着他左腿哭闹纠缠的漾漾。
“不可以你是坏蛋你不许住我家里你是坏蛋”漾漾两胳膊如猫爪一般扑过来,不停地捶打老马。
老人跟小人纠缠了许久,着实烦得透透的老马,起身抽脚,甩开了漾漾,到了自己屋里,关上门躺在床上生闷气。
听到要换掉她爸爸的漾漾信以为真,哭天呛地,哨子一般的哭声半个小时没断过,嘴里一口一个妈妈、一口一个爸爸。
老马烦躁到极点,从床底下掏出致远原先买给他的那箱西凤酒,拎出一瓶新的来,翘掉瓶盖以后,握着瓶子直朝自己灌白酒。没几口,醉了,睡了。
一点半醒来时,口渴难耐,老头出来喝水。一出门见门口横躺着个人,四肢摊开睡得瓷实。小人儿睡着后的脸蛋上全是泪痕,衣服、地面湿了一片。回想方才睡前的漾漾,哭声比电钻声还刺耳,缠人的样子像极了泼妇,老马当时躁得真想把她一脚踹掉,从来没见过那么木乱的娃儿。
七十年了,老马一直很讨厌小孩子,因为小孩蛮不讲理,因为小孩动不动又哭又闹。别人家的他管不着,但凡自家的哭闹到自己头上,一巴掌下去立马安宁。老头宁愿所有的小孩怕他绕着他,也不愿听到小孩一声的哭闹。他以为他的漾漾与众不同,原来,她也是个寻常娃儿。方才老马好几次差点动气要吼她,甚至打她,终不舍。
此刻见娃儿这般模样,老马又怜又愧,抱娃到沙发上躺好、盖好、擦了泪。老马坐在沙发上,护着漾漾,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取来老花镜在网上查了查胃出血,不知还好,知道以后,老人家忧心忡忡。心想熬些小米粥给送过去,可自己从没怎么做过饭当务之急,硬着头皮,老马一拍大腿,钻进了厨房。
第一锅小米粥刚烧开溢锅了。第二锅小米粥开得火很小,结果小米放多了,水还没开锅底下传出糊味儿来。第三锅没有溢锅也没有烧糊,奈何在燃气灶上煮了半个钟头跟黄河水似的小米放少了。老马连锅全倒了,关了火离开厨房,重回到沙发上,垂头丧气。
此时,沙发上的漾漾已经醒了。见家里只有自己和爷爷两人,小人儿缓缓挪了挪屁股,天然地靠在爷爷胳膊上,一手拄着沙发,一手在扣鼻屎,两眼扑闪着睫毛无限期盼地望着爷爷。老马瞬间被她融化了,起身给孩子换了件干净的短袖,如她所愿,带她去见她妈妈。
午后三点半,仔仔引着爷爷到了病房,老马张嘴便问:“你爸人呢”
“我爸上班呢。”仔仔挠着后脑勺,知这两天爷爷和爸爸的关系比较紧张。
老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小声嘟囔:“啥重要啥不重要都拎不清,你爸呀人才啊”
“你别在孩子跟前乱说。”桂英一听那话不对味儿先恼了。
“我哪句乱说的”老马瞪眼问。
仔仔见状忙打断两人:“爷爷你先坐吧,我去打点水,你要喝水吗漾漾你要喝水吗”
“你打完水赶紧回家写作业吧,学生最重要的是学习。”老马一本正经。
“但是你老跟我妈拌嘴,我妈现在生病呢。”仔仔犹疑。
“嘚嘚嘚,你该干啥干啥,回你的去吧”老马摆摆手,示意仔仔赶紧走。
明明想让外孙子回家歇会儿,嘴上却没一句软和话,对着这么一个霸道蛮横的人,小不点儿漾漾从头到尾噘着嘴瞪着他一脸不高兴。
晚上十点半,何致远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先去找值班医生和护士了解情况。得知今天胃里的血止住了,也没有发烧,心里大松一口气。待他将好消息告诉岳父时,老马根本没理会,收拾好东西,抱着漾漾直往外走。致远知老人家对医院里的环境不熟悉,怕他迷路一路上快步走在前引着。出了医院,他照例当街去拦出租车,目送老小坐上车走远了,才重回病房。
“老汉那臭脾气,你别热脸贴过去。你不理他,他也没地方甩脸色。”见致远忙了一天到医院还要受气,桂英为他宽心。
“没事爸是长辈,再说,这几天他不比我轻松,一个人照料漾漾,还天天往医院跑,回去一路上抱着漾漾,到家十一点多了。老头七十了,受点累发发脾气很正常。你不用顾忌我,更别当他面为我说话。”致远坐在折叠小凳子上,头和桂英一个高度,夫妻俩面对面、眼对眼,在昏暗的病房里说着悄悄话。
“今天中午你又动气了,医生说了不能生气发脾气,你看你,老忍不住。我在咱爸跟前受几句难听话,不是什么大事,将来漾漾有女婿了,难道我还不能说他几句怎么到你身上了老觉得天要塌了似的。亲爱的,消消气,平常心,别和爸扭着,他是刀子嘴,你不能听他说了什么,你要看他做了什么”何致远倾其所能地为桂英开导,直到把桂英逗笑了、说得气顺了,他才停嘴。
照旧,帮桂英擦洗、漱口、换枕套、清理日用品一忙又忙到了凌晨。这一晚何致远又是在医院的椅子上将就了一宿。
周末早上八点,主治医生上班后一番查看,判定可以出院了。火速赶来的仔仔过来帮忙搬东西,致远给周经理发了条信息,也不等回复,先帮桂英办理出院手续。一切办好以后,父子俩借了把医院的轮椅,将桂英推出了医院。到医院门口以后,预约的专车也到了,一家三口搬了东西上了车,不到四十分钟车到了金华福地,借助轮椅桂英回到了家里。
到家后致远安顿她睡下,然后吩咐仔仔几件事情,自己匆匆赶回超市,此时已经上午十一点了。以为一切将恢复秩序的何致远,不防备地接到了周经理的辞退通知。
中年人火急火燎,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