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中 平凡之家尽恼恨惴愡 女孩之夜忆韶华青葱(2/2)
“这裤子还挺长的!哼哈!裤兜真大,哎呦还带拉链!啧这回可不怕丢手机啦!哎呀穿着真暖和!”
“哎呀真暖和!”漾漾学舌掩护,实则偷吃牛肉。
“你手过来,摸摸爷爷的衣兜棉不棉?还有帽子这儿,还有裤腿这里!嗯嗯不错……确实厚实,爷身上暖和多了!你说你妈多能耐,买的这么便宜,还这么好看,整得爷年轻了好几岁呢!你妈呀,这回总算是干了件长脑子的事儿……”
老马喜不自禁,在漾漾面前扭来扭去一个劲儿地显摆,心想还是女儿好、还是女儿好。
桂英今天听到两重坏消息特别压抑,早在办公室里坐不住了。下午三点她出了公司开车回家,在家附近的商场里匆匆给老头买了赔罪品——三斤五香卤牛肉、一身过冬的厚衣服。见衣服上的价格老头接受不了,她付单后请求店员从其它衣服的标签上扣下一个一百三十九块的红色价格,贴在了她付款后的衣服上。五点整到家后料想爷孙俩这个点在外面吃晚饭,她写了纸条,从衣柜里取了自己的日用、换洗衣服,然后去找包晓星。
晚上七点半,晓棠下班回家后,桂英打开手机在外网上给三人点餐,等餐的间隙她们热聊起来。
“哎棠儿,这几天睡我在你姐家,你可别嫌我呼噜大!”桂英躺在沙发上自我调侃。
“以前咱三挤在一间出租屋的时候我也没嫌弃你呀!”晓棠暖暖地笑。
“咱三住一间?哇好早呀!那时候咱俩刚长成大人,棠儿还是个娃儿呢——比我仔仔现在还小!经期来了哭哭啼啼的不会弄,哎呀笑死人了!”
“几百年前的糗事你俩还在说!”晓棠坐在沙发那头拍打桂英的小腿。
“那时候你多迷糊呀!建安大道的方位前前后后我跟你说过不下三十遍,至少三十遍!天呢还是迷路!有一回我故意让你走前面带着我,公厕明明在边上,你之前去了好几回啦,愣是看不见!站大街上拉个人就问厕所在哪儿、厕所在哪儿!我当时崩溃啦你知道吗!”桂英指着晓棠批判。
“哎……她那时小,刚从村里出来,县城也没去过直接到了深圳,哪见过那么多的路!”晓星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和两人笑谈。
“是啊,咱单说晓棠,变化多大呀!现在哪里能看得出她是个农村人呀!诶晓星,你说晓棠十来岁过来,也是长在深圳了,能算大半个深圳人吧?不像咱俩是成年以后才过来的!”
“嗯,她跟梅梅、仔仔差不多,算是长在深圳的深圳人了。”
“哎呀……棠儿你说你……为啥眼里看不上一般男人呢?为啥我俩随便找个男人就能将就着结婚生子呢?是不是我俩择偶观太糙了、找对象时浮皮潦草的?”
“我觉得可能是年轻吧。年纪越大,越不想委屈自己,年纪越大,孤独久了就习惯了孤独!要是现在我屋里来个人——说话大喊呀、吃饭呲溜呀、走路噗嗒呀、睡觉呼噜呀……我可能会烦,哪怕喜欢这个人也觉得他很烦。你没听过吗单身越久越难找到另一半。你俩不是看男人糙,你俩是还没开始看男人就已经当妈啦哈哈哈……”晓棠论情。
“也有道理!”桂英点头:“在婚姻里待久了,总是把容忍不完美当成家常便饭。像你这样没结婚、不结婚的,反倒相信完美的对象、完美的婚姻是可能、是有机会的、是现实存在的。”
“哪有什么完美呀!完美本身就是假象,装出来先骗别人再骗自己。瞅瞅咱这二十年在一线城市接触的周边小夫妻,哪个是完美的?哪家不是一地鸡毛婆婆妈妈呀!”晓星自言自语一般地讲。
正聊着有人敲门,晓星起身开门去取外卖。结果来的不是外卖而是孩子爷爷。脊背佝偻,面目悲凉,晓星开门赶紧将公公迎进来。
“大你咋来了?”晓星给公公拉椅子坐。
“钟叔!叔!”桂英、晓棠站起来打招呼。
“哦你们在呀!诶……那个……星儿你……真是要走?”老人家前来求证,两眼巴巴地望着儿媳,黯然伤神。
“嗯。下周走。”晓星点头,而后低头。
“你……你不跟他商量商量?”钟能朝门外指了指。
“商量有用吗?”晓星望着脚尖小声说。
“那你……那你跟理儿好歹说一声呀。”老人又朝门外指了指。
“还是你说吧。”
晓星看似弱不禁风,实则是个铁腕娘子,她不想做的事情谁也强迫不了,她决定要做的事情谁也挡不住。公媳俩聊得冷清,房间静悄悄的,桂英见状踱步去了晓星房里,晓棠亦跟去了。
“哎……”
老人半晌无话,想起以后轻易地见不着孙子,心里难受,双眼模糊。设想自己为了孙子跟回去吧,谁来照顾他儿子钟理呢。一个儿子一个孙子,他更在意的还是儿子,毕竟学成还有个妈。
“我去看看娃儿。”钟能朝学成房里一指,晓星点头去开门,然后关了门让爷俩独自待着。
彼时外卖也来了,桂英三个在客厅吃起了饭。钟能进了房间,悄悄坐在孙儿旁边。此时学成正在画画,见爷爷来了没有喊人、没有微笑、没有动弹,只是低头画画。老人难受,左手拉过孩子的小手握在腿上,右手掏出兜里的方巾擦泪,嘴里不停地哎诶啧咝咦。学成见爷爷难受,不舍得将小手再抽回去。如此和孙子静静待了十来分钟,老人见家里有人不好久坐,和孩子告别以后出来了。
“你火车票买了吗?”钟能站着问晓星。
“票好买,明天的票今天就能买,现在还没到春运期间。”
“你俩回去住哪儿呀?”
晓星见公公着实忧心,于是放下筷子走到一边,将她回去住在哪儿、怎么吃饭、怎么生活、怎么承包地、怎么让孩子慢慢恢复一一讲了一遍。钟能听着有谱,心里三分豁然。两人聊了大半晌,钟能见话已问尽,告别走了。此后几天老人一天中午、晚上两回地跑过来看孙子,好似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似的。
“诶!学成他爷爷真好!我怎么没逢上一个呢?”老人走后,桂英由衷地羡慕。
“比起我,英英姐你已经很幸运了!”晓棠戳了下桂英。
“对对对你说得对,但后半辈子谁好谁坏这可难说了,你还没嫁人呢,指不定找了个金龟婿呢!”
“我就算不嫁人,我后半辈子也不差!我想要好日子我自己能努力得来!”
“啧啧啧!哎呦!哎呦!有志气!有志气!棠儿棠儿,你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桂英激动得为晓棠鼓掌。
桂英和晓棠在沙发上闲聊,晓星在那边忙着收拾铺盖。照看学成睡下以后,她拉开了房里的单人沙发床,最后拎着厚毯子冲两人说:“走吧,咱去床上聊吧!”
三人进了晓星的大房子,见铺盖已好,开始争论谁睡床上谁睡地上。
“哎呀我在家里当掌柜当惯了,你俩让我尝尝寄人篱下的滋味嘛!”桂英一脸撒娇,脱了鞋直接躺在了地上的沙发床上,她只想给她们姊妹俩多留些亲昵时光。
“原先可不是这样的!你俩还没结婚的时候,回回是我睡地上!我竟然气得睡习惯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girl&039;snight(女孩之夜),你让我也重温重温以前被你俩欺负的感觉!”晓棠用脚踢开桂英抢着要睡地上。
“你两随便,反正我睡床上了!”晓星上了床睡在衣柜那边。
桂英和晓棠文的不行来武的,两人上手拉扯起来,嘴里却咯咯大笑,好像真回到了二十年的青葱岁月。闹了一阵渐渐平息,两人喘着气坐在沙发床上抱着膝盖互看对方。
“英英姐你原先很瘦的!”
“你生俩孩子你试试!你当我不爱美?我也想瘦呀!瘦得下来吗?”
“哎呀,我还记得你怀仔仔的时候吐得很厉害,前一分钟说人家的炒面很好吃,后一分钟吐在了人家店里,老板脸当场绿了!直接把垃圾桶和盘子扔啦!”
往事重提,三人大笑。
“我俩变化多大呀,说说你,一成不变!哦也不是没变,变漂亮了!刚来时你说话一口的油泼面肉夹馍的味儿,现在连口音也变了!变得真是俊俏,跟大明星不差什么。”桂英由衷地夸赞并欣赏此时的晓棠。
“差一个逆天改命的好运吧!”晓棠大笑。
“英儿啊,咱三呐,还数你现在好些!诶对了,我记得你原先没什么绝技呀,最后竟走了干业务这行。”晓星侧躺着,拄着脑袋俯视桂英。
“还不是被逼的!生了仔仔有几年我们紧张得很!房贷把我俩掏空了,生活费月月不够花,慢慢地信用卡上越欠越多。我寻思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他当老师的工资几乎一成不变,一直这么下去非破产不可!偏这时候我又怀上了漾漾,生完漾漾那段儿时间我真有点抑郁了,连给漾漾买个婴儿床的钱也舍不得!三千多的房贷、四个人的生活费、漾漾的奶粉钱、仔仔学校杂七杂八的开支,只这几样,那时候他的工资根本应付不来!咋办?我当时豁出去了,我就对致远说,你不行我上,要不然没活路了!第一年干业务真是没皮没脸,全想着为了俩孩子不要脸算啦。”
“幸亏你那时候这样决定,要不然搁现在的房价也买不起了!”晓星说。
“嗯是!正是漾漾出生以后,房价戳天地涨,清一色长了六七万!”
“英英姐,咱三数你见识多,你说夫妻俩人,是不是女强男弱的搭配会稳定一些?”
“不一定!不好说!你怎么这么问?”
“其实我看了好多的夫妻类型,还数你跟姐夫这种搭配我比较羡慕。”
“我也觉得,你俩是我见过的夫妻感情最好的。”晓星点头肯定。
“哎呦喂……我真是太忙了,没时间跟人搬弄我家里的是非。咱是最近见面少,我没跟你们提过,致远在找工作呢,为找工作他已经搬出去了——快两月了!哼!你俩还说我俩感情好,这几个月几乎每周我跟他都要大吵一次。最近俩月我俩很少见面,见了面也很少和和气气地处一回。哎……我也不知道我俩是怎么啦,我爱他他爱我,然后我俩分居啦!哈哈哈……”桂英大笑。
“为啥呀?”晓星惊问。
“不为啥?他嫌家里乱,他说他这些年在家里静不下心,这回找工作一定要搬出去住才行;我呢,受不了他搬出去住,在外面一住住了很久,我心都有点凉了。所以我每回问他回不回家,他还没回答我先起火了!哎……我这人你俩也懂,脾气大、火力足,我爆发时说了啥话、干了啥事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昨天晚上把他所有的好衣服全剪了一个口子!”
“什么?啊?我的天!”包家姐妹惊一脸受惊、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哎呀哎呀我的英儿啊,剪衣服——太符合你的作风了。你和致远当时谈恋爱就特别作,你说啥是啥,致远老是顺着你让着你。别看你比致远小好多岁,你呢妥妥的是老大,我原先早说过你要让着人家、让着人家……哎!何致远这个人呢,是从小太教条了,被你公婆教育得一生下来是个模范学生,从来没接触过你这号的调皮捣蛋的女生。谈恋爱时致远带着你去看电影、你带着他翻墙偷荔枝;他领着你逛书店看名著,你拉着他去东门砍价买四件套、去华强北货比三家买p3;咱一块逛街时致远聊得全是正经大事、学校的事,你一出口事怎么打蟑螂、怎么磨剪刀、怎么捅厕所、鸡爪子有多恶心不能吃、鬼魂是存在的怎么证明、内裤怎么洗又干净又方便……哎呦我的天呐,棠儿你是不知道你英英姐那时候多古灵精怪!”晓星提起往事,一股脑坐了起来,指着桂英咯咯地笑。
“哇!这些我真不知道!那时候你俩还没结婚吧?”
“没呢!我先谈恋爱了,然后她也跟着谈了。她俩谈恋爱更逗,我羞得不好意思跟娃儿们说!你英英姐是典型的女追男、死缠烂打!那天……我俩出去干啥来着,她骑车载着我,骑得特别快,我坐后面紧张得随时做好了摔倒的准备,我要下来她也不让,我心里只盼千万别撞上车。好巧不巧在路口摔了!拐弯的时候她骑得太猛啦,一刹车一让道车自己倒了!刚好摔在一个人脚跟前,我俩当时胳膊腿全擦伤了,那人见出血了不好意思走,过来问要不要帮忙。你英英姐一看那人戴个眼镜、穿身运动服文质彬彬、有条不紊的,蹲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开始演!我当时看不出好歹,真以为她摔重了,还陪着她表演。那人把我们送到了他学校里面的校医院,一个特别小的小诊所。看完病付账时她娇滴滴、厚脸皮地朝人家借钱买药,我说我有钱我来,她老朝我挤眼睛还使劲打我,那时我才反应上来!然后借了那人钱,后来又兴师动众地要人家联系方式还钱、请人家吃饭、送人家礼物、叫人家出去爬山……”
“天呢?那个人是漾漾她爸吗?”晓棠垂着拳头问两人。
两人点头,三人大笑。
“他俩热恋时可腻味了!何致远是那种内敛型的人,不容易把情绪表达出来,走在外面怕学生看见也不敢拉手,她脸皮厚哪管这个!想拉手就拉,想亲一口抬起脚就亲一口!我的天大街上!一个女的跳起来亲男的,你想想那画面,我都脸红!她没羞没臊的,整得何致远一大老爷们,比她大五岁一大男人,一见她脸红害羞,一见英儿都不敢正眼看!我的天呀,两个人反差太大啦!刚确定关系后仔儿他爸见了我们连话也说不出来——羞得很!后来呢?何致远就这样被桂英整得也开始没脸没皮了。有回我们四人爬山,休息时两人嘴对嘴地喂食,我的天呢!我和钟理一见赶紧躲开了!哈哈哈……”
“哎……为啥我感觉你俩很正常呀,跟一般夫妻一样呀!”晓棠不解,面朝桂英。
“那时候我二十岁,心思简单,喜欢他藏不住!刚恋爱那会儿我俩走在街上,一前一后地跟有奸情似的。后来……同居后住在他们教师宿舍,他不喜欢在学校里表现得有悖公序良俗,所以慢慢地、慢慢地……成现在这样了。现在走在路上,明明是夫妻俩,分得开得好像前妻前夫一样哈哈哈哈……”
姐妹三人如此热聊,直聊到了午夜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