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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再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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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门在她身后关合的那一刹那,杨蔓还是止不住酸了鼻子。

吕静往自己身上喷空气清洗剂的一幕、陆霄在公交上给自己伸出援手的一幕。两幕画面,挤压、推搡。

轰!

最终却是:她满身伤痕,走入那栋苍旧的群租房,一推开铁门,一个女孩儿抱着个保温桶坐在她家门前。

“喂,陆霄。”强行扭开陆霄的手,杨蔓站远处。她说:“我,我在今天跟你说谢谢,也跟你说对不起。你们是不会把人交给我,让人跪在吕静面前的。但我必须要这么做。”

“谢谢你在我困难的时候帮助我。但,从马志宏抨击我,我在警局寻你不得,听到他们口里所描述的那个英明神武的陆霄时,我就明白。你跟我,走的永远是两条路。我说过,我永远不会是洵郁第二。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止是惜命,而是——”

“我终究会走一条跟你们完全不一样的路。”

说完,杨蔓一下子钻入站票群里,跳往下一个车厢,再也不见了踪影。

陆霄追过去,一望无际,没寻到人。到车厢尽头,他折返,一眼眼逡巡,却忽略了那个穿着花裙子百~万\小!说的女孩子。

女孩子旁边坐的是一位老先生,老先生瞥一眼女孩座位上刚刚脱下的黑色西装,和她脚边的鸭舌帽。

待那位找人的高大男人从这处的走廊走开,小姑娘才慢慢放下里手中的书籍。

老先生自是看不到杨蔓眼底的小泪花,只能看见她捧着的是一本初级的识字书。

那是她从网络识字教学视频里一个个拓下来的。

“小姑娘,你是做老师的吗?”老先生好奇地问她,“和男朋友闹变扭了?”

杨蔓鼻子微微发酸,轻轻嗯了一声。“和他闹矛盾了,不想跟他讲话。”

“那你等他来哄你吧,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事是要哄哄女朋友的。”

“不是。”杨蔓合上手里的书本,嗓音清冷道:“这回,是我做错了。”

“女生做错了,也要认错啊。”

“我不会害他的事情失败,我只是想过去,看看我能做什么,最大可能实现我的想法。如果最后我做的事情但凡和他的工作起了冲突。”杨蔓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回复老先生,讲着讲着,声音弱了一下。

过了大约半分钟的样子,老先生才缓缓听到杨蔓深吸了一口气。

一道犹豫却果敢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想,我还是会放弃。”

“那你的想法怎么办?你的没有实现,会对你有很大影响吗?”

“会吧。”杨蔓说。“假如真到那一步,我会陪着我的朋友,一直到她好起来。但他们的工作曾经失败过,这回,我想亲自试一试。”

“很重要的朋友吗?”

杨蔓闻言看了一眼老先生,老先生笑着摇摇头问:“我是不是问太多了。”

“有点。”杨蔓看着窗外。“但我正巧少一个人倾诉。”

景物向后,杨蔓轻声回忆。她说,“也不是相识八.九年的朋友,但我这辈子,除了被男朋友拯救过外,就只有她给过我细微的温暖。她是我到那个城市后,第一个,给我粥,还给我跳舞的人。”

老先生不知道这位小姑娘究竟经历过了什么。

他只是觉得——她明明才十九岁,怎么活得像是五十岁。

“跟你男朋友谈谈吧。”

“嗯。”杨蔓将额头贴在车窗上,不咸不淡地回了过去。

“等回去。”她声音低低的,仿佛在许愿,“一定会好好说。”

说她这个大骗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第一次为男色难过,却傻了吧唧乔装打扮,只想在最终分道扬镳时用最平静的心情多看他一眼。

说她并不是没有买票,而是用了吕静的身份证,买票上座。

说她十九年来,第一次为了一个警察,去做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她想让他夸她啊,但他们走的路,终究是不一样的。

·

“怎么样?是那伙人吗?”陆霄回到座位,靳萧然侧脸问他。

他的脸比刚才走时还要黑了,得闻靳萧然的话,倏然往椅背上一靠,“不是。”只丢下这两个字。

桌上剩余的三个人彼此交换眼神,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又过了五分钟,陆霄又站了起来。“我再过去一趟,你们有事打我电话。”

“好。”骆承川回应。

薛渺渺握在膝盖上的双手轻轻捏在了一起。

靳萧然低着头在桌上拿起一个小包装猪肉脯慢慢嚼。

又过了三分钟。第二次去找人的陆霄再次走到了杨蔓所在的那个车厢。

这一回,他的双眼犹如一双雷达,一个一个地看。

动车座位上的人都在干自己的事情,只有偶尔几个抬个眼看他。

“找到了。”陆霄顿住脚步。

六车厢d12座。

识字书盖住杨蔓的脸,她穿着一件花裙子,头斜靠着窗,像是睡着了。

独独桀骜如苍鹰,一转头,却还是个孩子。

陆霄对杨蔓旁边的老者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悄声指指杨蔓,“她男朋友。”

老先生小心翼翼退开。

陆霄俯身,把人一把抱了起来。

杨蔓身体一晃,惊醒。“陆霄……”

“是我。”

“我……我怎么睡着了?”

陆霄垂着眼看她深深的黑眼圈,“你昨晚跟吕静聊了一整晚。”

“我不要下车。”耍狠结束了,抒情用过了,这一次,她只好一边懊恼自己撑不住睡意,一边抓住他的领子,学着电视节目里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小心求他,“不要赶我下去好不好?”

陆霄侧眼。

老者对他慈祥地笑。

车中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杨蔓紧张地看着他。

他环顾四周,给了她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凑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吵架cp已经引起了围观,为了大局为重,被保护人,你大概要勉为其难和我绑定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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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保护人?”三个小时后,一行人成功地到达了里山。因为之前杨蔓答应陆霄不乱跑,于是,一番讨论之下,加之那边恰好是四人位——没有杨蔓的容身之处,陆霄就同意了杨蔓仍旧坐在原位上。

如今下了车,小姑娘贸然出现,就让同行的人有些惊讶了。

于静小声和孟刚嘀咕:“这是不是就是之前盛传的那个老来咱局门口等人的女孩儿?”

孟刚说:“好像是。”

“听说跟人打群架?”

孟刚微一思量:“不清楚。”

声音传来薛渺渺那儿,她也心生疑窦。但没有开口。

里山这处,是国家著名的风景区。靠大山,景秀丽。表面上风光无限,但此处也并不是哪里都生钱。大山有名山、有良山、也有恶山。名山、良山是香饽饽,而更深更远之地,却是交通不便,罪恶滋生之地。

当初念鉴证的时候,薛渺渺就曾听恩师提过。人心无限,无限。近些年什么越南媳妇儿、失踪十几年的女儿逃出深山重返家园、买妻生子的新闻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想到这里,薛渺渺便无暇关注陆霄身边的那名少女了。

在情爱和生死面前,她晓得孰轻孰重。

此时正是晚上的八点左右,月光透过山林间罅隙的叶片在人间洒下薄凉的光影。山中的某一处防空洞里火光温暖,众人围坐在火光边,手里各自忙碌。

陆霄拿着一块布料擦拭着腰间的配.枪。

于静、孟刚在添柴火。

骆承川从外间拎着打来的猎物,从洞口钻入,他身后跟着几个刑侦的队员,铁骨铮铮的汉子,个个满载而归。

梨花头的靳萧然见男人们带了食物回来,放下手里的电脑,过来帮忙拿猎物。

兔子、果子分门别类一一放好。

很快,食物烤熟的香味在偌大的废旧防空洞里发散开来。

薛渺渺看了一眼角落处,从烤好的兔子身上割下一条腿,自己没吃,拿到了杨蔓那儿。

“78。”

“79。”

“80。”

杨蔓数着仰卧起坐的个数,头一抬,瞧见个人拿着条兔腿站她面前。“谬姐。”她听其他人也这么叫这个短发姐姐。

“叫我薛渺渺就好,或者薛姐姐,我知道你——你的事在我们分局闹得挺大,刚我听陆霄说了,你现在住在他家。”

“我今年24。大你五岁,觉得顺口,可以喊我薛姐姐。”

杨蔓保持着仰卧起坐的动作——有点愣,有点戒备。

薛渺渺瞅着笑,问她:“还是你打算就保持这么个动作跟我聊天?”

“当然不是。”把手从头上拿下来,椅靠石壁,杨蔓看着薛渺渺。

薛渺渺把兔肉递过去,“给。”

杨蔓没接,一抬下巴,特老道地表态:“一起吃。”

兔肉被徒手撕开,再次往前一递,“这你的,这我的。”

“没问题。”接过,侧头,杨蔓咬食一口。

喷香。

动物的油脂漫入瑞士刀划出的口子里,焦嫩,味美。

薛渺渺跟着坐过去,与杨蔓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不远处火光摇曳,这边的防空壁上落下一大团人影。

薛渺渺轻叹一声,转头看向杨蔓,“其实我服你。”

“什么?”杨蔓慢慢松口,尚未被咬下来的兔肉,重新留在了骨头上。

火光通红,她转脸看薛渺渺。

薛渺渺伸长了腿,目视前方,一面咬着手里的肉,一面说:“我服气你小小年纪一个人打拼生活,为了朋友,不惜远行缉凶。虽然方式不一定对,这份义气难能可贵。”

“薛姐姐你有点意思。”杨蔓点评道。

“其实这里的很多人都很有意思。”目光落到那群簇拥的人身上,薛渺渺的心里就充满了能量。

这些兄弟——不论男女,统称兄弟——早已超越了性别的障碍,他们拿着不尽高额的工资,做着抛头颅洒热血的工作。

不一定声名显赫,更有可能无人问津,却披荆斩棘不畏辛劳。

“也都不过二十岁上下,心有无私。”杨蔓用上了不久前言情剧里学到的词汇。

稍稍愣了一瞬,薛渺渺微微点了一下头。“嗯。”她说,“心有无私。”

·

次日一早。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大山深处行进。

这次的任务要比以往的艰难——对手来无影,去无踪,至今杳无踪迹。薛渺渺他们刺探不得,也近身不得——一切就像夜里摸瞎。

好在走了将近一天之后,他们看到了不远处的人家。山中的住户建房距离都远,但一个村落的同心力却十分强劲。当初洵郁他们是被关在一间地窖里,尚未来得及卖入山林当人媳妇儿,但那些卖进去的,无一归来。

尚未靠近村口,陆霄就给众人下命令:于静、孟刚、薛渺渺、骆承川从南边进,他、杨蔓、靳萧然、小许从北边,其余人从西边,大家各自按照原先的计划,伪装成画家或者别的艺术家,到山中的艺术聚集地集合。

艺术家需要清静,深山乃至佳之处。这成了深山心照不宣的赚钱方法,于是,外来人口几乎只有这一个法子安然入内。

七八月正是旺季,山中人应当不疑有他。

于静把长发放下,孟刚戴上眼镜。“还真有几分作家的样子。”于静苦中作乐。

薛渺渺:“九分。”她亦点评。

大家都把生死当做体验,救人是赚,命丧是劫。

骆承川:“我这画家是否也有几分样子。”他背着素描画板,薛渺渺手提画具,提前进入角色:“是的,老板,本助理觉得你这画家赛齐白石。”

“画醉虾的老先生?”

“醉了头的老先生。”

他只是特邀专家,生死之事本可避免,却主动请缨。不是醉,是什么。

日光穿过助理薛渺渺的琉璃耳坠,一行人正式进入山村。

·

交了定金,几位画家、作家就都有了自己的屋子。农村院落的主人封家禾是一位四十出头的精明男人,作为院落的房东,他一面走,一面给人介绍这里的环境。

“暑期酷热,我们山里阴凉。虫鱼鸟都有,画画、写作都是好素材。”

孟刚推推眼镜。

于静走到窗边,探头——

草木幽深,林鸟可见,一派葱葱郁郁。“哎,这里真的很漂亮诶,老公,你这次的新作一定能写得很好,到时候,就会有出版社来找了。”

“怎么?孟先生目前还未找到伯乐吗?”

到底是房东,说话也有一定的水平。

于静苦恼地叹了口气:“他啊……就在我们小县城里当化学老师,却好端端对文学上了心。我拗不过他,听说里山风景好,这不,特地来给他找灵感。”

薛渺渺他们是被封家禾的老婆金巧带进来的,恰好听见于静他们讲话。

于是,薛渺渺故作惊讶地提点自己的老板——骆承川,“先生,这不是我们刚才在村口见到的夫妻吗?原来是作家。”

“作家、画家我们这里都有,总归都是安安静静做事的人,小姑娘你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就是觉得有些缘分。我们路上遇见那两个人了。”

于静他们和薛渺渺一同出现在村里,演戏终归要演全套。

金巧听了好心地提点这位漂亮活泼的小助理,“薛小姐还是不要过去打招呼得好,对了……”金巧把人带到楼梯前的一处白墙那儿。

墙面上贴着一张水墨样的公告。

“入住者夜里十二点后不得出门。”薛渺渺站那儿,念出了声。

一转头,她向老板娘金巧发出了询问:“这什么意思?”

“哦,是这样的。”这位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好脾气地解释道:“这里是里山深处,人员复杂,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也难以挽回。尤其是……”话说到这里,金巧感受到侧面有一道目光传了过来,她一时收住了口,“……总之,几位就安心在这里作画,我们会尽量给各位提供帮助的。”

薛渺渺沉睿的目光从金巧的面上不动声色地收回,笑眯眯地点点头,“嗯,那这些日子,麻烦老板娘了。对了……”

日光穿入,薛渺渺声音微亮,说道,“老板娘说话尾调有点上海话或者无锡话的味道,不仔细听,还真是一点也听不出来呢。”

讪讪的、悲伤的表情一闪而逝,金巧攀住木梯的把手,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哪里来的无锡话,我在里山生活了十二年了,没去过什么梁溪。”

彼时,身为土生土长a城人的薛渺渺并不知道梁溪就是无锡的古称,她那时也只是敏感地察觉到这个步步拾级的女人身上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悲哀。

好像贪恋着什么,却深知自己永远也无法得到。

那样的清醒的悲哀。

也是在这时,跟在金巧身后的薛渺渺才忽然意识到——

老板娘金巧十分漂亮:她有着很美好的长条形的身材,一步一窈窕,仿若前半辈子锦衣玉食,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良好教养,虽被世俗脱胎却于心中长留,一不经意,又生芳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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