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1/2)
李辄松开她,总是清明的眼睛,像八月里暴雨前的乌云。
在李盏瑶的冷笑声里,他也笑了,只那笑,又苦又刺痛。
他呵呵笑着的,同时暗暗攥着自己的五指,像在酝酿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烂招。
“活着的没有你在乎的了,那死了的呢?”
“夏子安,他对你多有情谊,为你买凶杀人,屠了姜家村四百九十六条性命,”他的声音像一把藏在深冰里的刀,猝然一下扎进李盏瑶的心脏,然后狠狠再里头剜上一刀,“身为朝堂命官,他草菅人命!身为外臣,攀附皇室,与公主私通!刀笔割喉,这些罪名,够不够掘他坟鞭其尸,推碑毁祠?够不够他永远成为夏氏一族的耻辱,够不够史书上记他一句,蠹国害民?”
他知道,别人说半句诋毁那人的话,她便跳将起来;知道她珍爱那人清誉胜过爱自己;知道她连自己对那个人生出的喜欢都觉是玷污!
他更知道,她爱那个人,曾在佛前祈求能嫁给那个人!
现在呢?
几乎在李辄话音落的瞬间,李盏瑶惊呼:
“不要!”
李辄的心砰砰砰跳着,恨意期待交织着,看着她冷恻恻说:
“呆在朕的身边。否则,朕便将他屠村之事公之于世。”
他那么说着,姿态不容拒绝与质疑,睥睨着她。看着她白梨花般的脸溢满泪痕,昔日锋利的眉眼变成不堪一击的花絮,心却不断地往下坠,不知道坠下去的结果是什么。
他心内却叫嚣着:不要答应!不要答应!不要答应!
求你!
万万不要答应!
你离开我的决心,再坚决一点,再绝情一点,让我的心从此死掉!我会将自己束之高阁,将自己绑成一尊神像菩萨,我会活成一个皇帝该有的样子。更会放过你,放过自己……
只求你,不要为那个人,不要为旁的男子放弃自己。
李盏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皇兄……不,皇上!他本是清正之人,是为我才误入歧途。他救了很多人,求您……”
李辄猝然抢断她的话,瞪着她:
“李盏瑶!朕再说一次,他的清名,选择在……你!”
李盏瑶抬着泪眼,白皙的脖颈上,汩汩而动的脉搏清晰可见。
泪眼与戾眼相对着的,一明,一暗。
一幅幅画作像树叶般挂在他们的头顶,更像一把把随时落下的铡刀。
李盏瑶闭上眼,一行泪,耀着日光滚下。
“好……”
“砰”一声,李辄恍惚听到自己那颗心坠到崖底。
碎了。
碎裂的清脆声中,好像有来自遥远山谷的声音。
他好像看见,高楼之上,她执着罪己诏、玉玺,高呼:“即使,即使我囚之、辱之、逼之、胁之,他却从未坠青云之志!未肯沾丝毫泥淖。他从未戕害过一无辜之人,未敛过一分不义之财。先生他、真的很干净。望兄长能明察秋毫,放他一条生路!”
“皇兄!放过他,盏瑶以身发愿,此生不进皇陵!不进黄泉,不入轮回,生生世世永……”
李辄不知真假,可他也不在乎真假了,如今一切,还不够清楚吗?
他从未问过她,你爱我吗?
从未。
李辄突然哈哈笑起来,他宁愿她最爱自己啊!
李盏瑶不明所以,仰着湿漉漉的双眼看着他。
“你两世都可以为他放弃一切是吗?是吗?”
李辄看着她,不断笑着,一声声自嘲,像亲自用刀割着自己。
可没关系!自己抓到她了。
从她的身体走进她的心里,她不是说过吗?是她放弃自己,是她自己愿意囚禁自己……
残画在头顶微微荡着,像一朵朵缥缈的云。
梦溪宫里,帝王见不得人的梦成了真。
朝臣们曾担心的事,又发生了。
曾经的权臣,和菁公主重新任了镇抚司镇抚使。
李盏瑶知道,李辄不是想给她权力,只是给她一个能名正言顺随时面见皇上的理由。她早就厌倦朝堂政事,但张珩不一样。他若只是个长公主府的内侍,在都城这个等级森严的地方,处处低人一等。于是她将张珩任为镇抚司镇抚副使,名为副使,但实实在在有正使的权力。
这中间,到底发生什么,张珩从未问过李盏瑶,可他心下却什么都清楚。
又一次,她从宫中出来。
张珩看她像一颗被从树上摘下来的果子,失去生命的供养,渐渐萎缩,干瘪。
他终于忍不住说,“公主,我们走吧……”
可他的公主苦笑着摇摇头的说,“张珩,这是我该受的。”
张珩不会知道,也没有人会知道,从前给予夏子安的偏执,强迫,囚禁,痛楚,如今都以同样的方式,加诛在她身上。
前世射向别人的箭矢,穿越时间,也洞穿了自己的心。
即使夜里,梦溪宫只有她与帝王二人时,帝皇抱着她,她也恭敬谦卑,温顺得就如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妃嫔。
一次次,李辄哄她,央求她,与她耍性子。讨好、生气、惩罚,什么都做了,可不管如何,她都是有礼谦卑,逆来顺受。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