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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雪中梅散(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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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儿!”枫启然向她皱了皱眉,像是在责怪她针对秦陌寒。

气氛顿时陷入尴尬。

片刻,秦陌寒拱手行礼,“公主既不喜欢,臣拿走便是。今日便当赔了礼,公主的丝帕臣自会记得还。”说完便自行起身离去。

若离惊住了,他竟提及自己的丝帕?那日在山洞情急之下为他包扎的丝帕!大哥必会问个明白!

她下意识中以担心的深情望向大哥,可枫启然却和蔼一笑,“走吧?去前庭吧。”说完一只臂环起她的肩向前庭走去。

大哥不问……确是让她的心静了几分。这说明他,心存信任……只是不知道这份信任是给自己的还是给秦漠寒的.......

“我还当什么事情,就为些许小事,何至于耍脾气闹的彼此不和?人家给你送梅也是关心,讨你一笑罢了,怎生硬生生薄了人家的情面?终是闹的彼此不快……”大哥有时就像个长者,耐心的讲着是是非非。

若离心中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大哥与他熟识,自然为他说话。”她撅起嘴默默嘟囔埋怨着。

枫启然只是浅叹一声无奈一笑,说实话,对于若离的撒娇,他向来无法招架。

若离疑惑,大哥这话像是丝毫不关心丝帕的事,莫非那天的事他早知道?秦陌寒竟然未曾想隐瞒于他?若真如此,他们二人的交情确实非同一般。

“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大监的声音洪亮,气势非凡。

只见贵妃娘娘金銮玉钗,一身珠光宝气,终红色的长裙遮挡不住傲人的身姿,浓妆映衬下倒添了几许年轻新妇的妩媚。

她仪态端庄,腰直身正,漫步前行,伴着契凌王入了主席。各色粉黛也渐渐向席间聚来,顿时园中姹紫嫣红,格外纷扰。

枫启然的手不知何时已从若离的肩膀移开,和蔼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走吧。”

众人聚在园中行礼。“皇上万福金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肖晴落荣光满面,眉开眼笑望向陛下,脸颊映着丝丝飞雪显出若有若无的羞涩红晕。

“平身吧……今日是家宴,诸位不必拘谨,随意择位,欢饮畅谈便可,入席开宴吧。”陛下满面笑意,看来今日心情尚好,略显苍老的面颜抛去平日的忧愁劳苦与猜度算计,此时正笑的像个孩子一样憨态可掬。

所有人人席。一众宫女身着素纱额戴梅妆翩翩起舞。纯白的纱映在红色宫灯下飘逸虚幻,清颜白衫,青丝墨染,若仙若灵。寒月素光尽洒,月下的领舞女子手捧梅花,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揉。

那片无暇的洁白处,女子手中之梅艳朵绽放,孤傲芬芳……那岂不就是方才自己塞给秦陌寒的梅枝?她确信,因为她深刻记得,那枝长得特别,枝梢正顶端还有一只艳朵,况且那根处还有自己刮划的痕迹。若离微微饮了口酒,凝视自己手中大哥送的梅枝……良久……

她欲抚摸这严寒中的傲骨,不想指尖刚一碰到花瓣,那艳朵便随寒风飘去….…

她朝着风去的方向望去,它随着风静静的落在那树旁点点落红间........

又一阵风卷起漫天艳雪,又不知去向何方……便再也寻不见....

她倏然间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这自生来便有的整惕让她随时注意着周围的一切。竟是坐在对面的二哥枫冥,他正以一股邪魅的微笑注视着她,那额前的一束白发随风飘动,凤眼轻眉间散发着江湖仙侠的韵致。若离便也盯着他,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自己回宫时被他乔装刺杀,大哥却倾力维护只字不肯透露;她甚至怀疑那日灯会的刺客也与他有关。

舞女的彩裙薄缦在他们的视线间穿插,彼此的面颜时隐时现,但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脸上仍旧挂着邪魅的笑意。

见若离看他的眼神有些恼怒,甚至略带恨意,他依旧笑着,垂下眼帘斟满酒。继而端起酒盏双臂平齐向若离敬酒示意。若离讨厌他这种惺惺作态的嘴脸,却还是端起酒盏依礼数回敬。她也笑的邪魅,笑的神秘,眼神却是无比的锋利。

一支舞毕,舞女依次退出园外,只留下那手执梅花的领舞美人。

若离眼神转向上面,那二皇子也便一笑径自喝起了酒。

“哈哈,素闻番北的女子能歌善舞,果然身怀绝技!美哉!美哉!”契凌王赞叹着。

“谢王上!”那女子的声音宛转悠扬,既不矫揉造作,又不过分刚毅,眉梢的笑意掌握得恰到好处。

看来是彩蝶的姐姐番锦郡主采月,近来便听说有位番北的公主来宫中和亲,想来便是她了,在宾宴上惊艳乍现像是大监曲彷一贯的做派。只是若离第一面便不甚喜欢她。

她喜欢干净的人,简单的人,比如番怡郡主,比如枫泾殿下…………而这女子拿捏礼仪分寸,甚至面部表情都做的九分纯熟,有种似徐睿一般的老练世故,与她的年龄搭配起来倒显得极为别扭……

虽然若离不能否认自己也在变成甚至努力变成这样的人,但有些东西越是逝去,就越是珍惜....…

“妹妹请上座。”肖贵妃的声音清亮但不失端庄,热情的邀请之余无声地展现了一宫之主的气势。她是个伶俐的女人,懂得照顾众人和王上的颜面,也懂得与这即将攀登高位的新来之客交子。

番锦再次行礼,节奏、缓急、礼位都拿捏的丝毫不差,明明是从小打猎骑马的腰骨,却偏扁要着锦衣戴浓妆、艰难压抑地莫仿着大家闺秀....

若离轻叹,继续饮着酒。

“不知哪位皇子得此荣幸,能与公主相配。”肖贵妃依旧不急不慢道,她的孩子还小,自不必担心会有这样一个不省油的儿息。

阶下各位娘娘各自担忧,这番锦郡主好是好,人又美艳,只是那纯熟老练的面容和装出来的完美笑魇给人一种攻于心计的印象,若是收了她做儿媳指不定日后谁高谁低,谁被谁算计。再者说,国家关系变幻莫测,这番北来的女人没准哪天就连同她们的王儿一起拖下水……

那公主也不答话,只保持着端庄的微微笑意。

“太子殿下风韵倜傥,人中龙凤,若能与佳人相配,岂不成就一桩美事?”齐妃微醉,丝毫未注意莲妃正铁青着脸盯着酒杯。

那彩蝶眼中瞬间现出惊诧与担忧。

“那还得看离公主的心意吧……”不知是哪个醉了酒的冷不丁挑出这一句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从来不敢放到台面说的话。

语调不紧不慢,声音不大,却人人听的清晰。

平日无人敢提此事,今时好不容易有人将它搬出台面,罪责祸端又不用自己承担,何不借此良机一举扳倒太子的势力?此乃天赐良机……

事已至此众人皆有意参上一笔,既祸不及身,齐心协力将太子拉下马便有胜算,能否拼尽全力为自己的王儿搏一个前途也未可知…………

顿时数十双眼眸都聚焦到若离身上,她垂下眼帘,感受着混杂的目光在她的身上灼烧:

知者的担忧、不知者的疑惑、彩蝶的惊诧、大哥的歉疚、父皇的警示、采月的猜忌….…

或许六宫都在等着她的一个答复!

--答复她与大哥的深情...….

答复大哥并非皇室血统.......

答复莲妃的欺瞒和太子之位的空悬……!

或着...答复……

--答复她与大哥本无牵连!

彻底断了念!

不!她还没有想好!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她来不及准备,她不能如此草率地下决断……

她皱眉,心痛………

犹豫……再犹豫….…

正不知如何,睿姬摆出她那与生俱来的完美微笑为她解围,“自然是要看公主的心意,太子殿下平日可是最宠着这位小妹的。”

“宠着归宠着,这婚娶之事怎么听得旁人决断,还是看殿下的心意。”似乎肖贵妃也有意帮她,也或许是怕这诡异的气氛破坏了她设的佳宴。

但这一句“旁人”确实刺人心,虽然若离也知道,一直都知道--不管愿与不愿,这是自己和大哥终将面临的结局......

若离方晃过神,才发现手中的梅枝已飘零了最后一朵,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

这.......

是命运的暗示.….?

“哈哈,和亲之事他日再议!今日只是团圆宴,不谈其他!”契凌王也感觉到话题越偏越远,生硬地切断了大家的讨论。

各位娘娘只得作罢,窃窃私语着。

酒过半酣,忽一人从席间快步流星走出,那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俊眉瞑目,只是面色微醉。全身上下透着阳刚之气。

若离认出了他,他正是自己初回宫那日带头山呼恭迎的青年。看他刚刚走出的席位,便一定是肖贵妃的亲弟肖煜了。

他在阶下站定,以武臣之礼单膝跪地,拱手俯身。“陛下可还记得许了臣下一份大礼?”音色阔绰,气势非凡。

“哈哈哈哈哈,当日以一敌百得了胜仗你不言,今日却来找朕寻礼!也罢!今日高兴!朕既许了你便要当真!”老国王显然酒兴正浓。

“臣仰慕七公主已久!万望陛下成全!”和当日山呼同样洪亮,无一字含糊。

老国王向口中送杯的手忽然悬在空中,脸色微沉。

众人皆惊诧,齐齐的看向肖贵妃,肖贵妃慌了神,无辜神色尽显于脸。这惊异不像是装出来的,若离看的真切,看来她真的毫不知情。

而此时一手抚剑端站在御前的秦陌寒看了一眼那肖煜,面上表情无任何变化。

说来这肖煜也是大胆,偏偏在此时提出赐婚,倒是个奇葩。若离只觉好笑,看在他正蒙醉意,不同他计较。她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片刻,老国王再次换上和蔼的面容,“哈哈,落儿,你这弟弟不简单啊!竟是要夺朕的心头至宝,你说朕是给与不给?”老国王醉意正浓,打着趣继续饮酒,顺而把这棘手的抉择推给肖晴落。

这话听在若离耳中却万分刺耳,她不愿被人当作礼物一样送来送去......

--即使是万众仰慕的君主。

“陛下心中自有考量,臣妾听陛下的。”事情来的太突然,肖晴落还未来得及思量利整,只得应付着。

“哈哈…”老国王另含深意地敷衍笑笑,“容朕想想……”他微皱眉头,伸手示意他平身。

“谢陛下。”又是敞亮的贯彻天际,清楚明晰。叩首告退标准的军礼样样不差,他走回席位时经过若离………若离借着酒兴微微眯眼好奇的仰头看他,他冲着她绽开阳光大气的笑容,便径直走了过去。

待他落了座,他向若离举盏示意,若离便以礼回敬,只觉得有意思,也并未放在心上……

不知觉已至深夜,众人皆有了乏意,老国王宣布散了席,便由肖贵妃搀扶着蹒跚入了寝殿,众人各自回宫。

枫启然起身走到若离旁边,示意送她回去。若离刚起身,便听身后一声婉转轻盈的呼唤:“太子殿下。”

她转身,却见是方才领舞的番锦郡主,一身素衣掩饰不住她周身的光彩,她手中仍摆弄着那枝梅花。

她走近,“殿下,采月初来宫中,不知如何去得锦华宫,还请殿下相助。”她径直看向枫启然,所言字字清晰,端庄得体,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注意枫若离。

枫启然没有犹豫,正欲回绝。若离抬起头朝他灿烂一笑:“哥哥既然有佳人相邀,我又怎好打扰。宫中的路我已走的熟了,哥哥不必担心。”说完不等枫启然应答便径自转身离开。她知道,此时与那郡主相鼎并非明智,于情于理她也不该这么做。

不过她有些气闷,自己怎么也是显皇后的独女,何时主动谦让过他人?

正气着,她看到秦陌寒从她身边经过。

“秦陌寒!”气闷之下她口不择言,直呼其名。

他停住脚步,回头,拱手行礼。

“既然说了,便还我吧!”她垂下眼帘,“那是母后绣的,留在你处总归不好。”

他思索片刻,“在臣殿中,公主回去正好路过。”无波无澜,寂静冰冷平淡。

他说完便径自转身离去,不知为何此时若离却莫名生出些许欣然………许是他注意到自己受了冷落而主动相伴一程......

可自己与他不算相识,更不算相知………与这样一个冰块脸相伴一程又不知生出多少压抑和尴尬.......

若离却只得跟在他身后低头走出园子,所经之处她余光注意到彩蝶痴痴地望着枫启然与番锦离去的背影那失落的神情………

她心疼,却又不愿干涉,这是彩蝶自己的幸福,须她自己去搏……而自己本就是事中角色,又以何种身份何种颜面去干涉他们呢?

若离一直低头默默拖步走着,一旁采菊和当日送若离回宫的那个小厮为他们掌着灯。

脚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四周寒意包围,漫天飘着片片飞雪。若离回忆着席间的种种,每一幕的细节仿佛随着接连的脚印出现在雪地上………一步步、一句句、一件件、一桩桩……仿佛真实,却又仿佛梦境….……

她忽意识到那句轻佻的话竟出自莲妃之口!!对!就是她没错!只有她有那样沧桑却不失温婉的声调。

她竟在赌?!!!

赌自己的心思?

赌自己的善良?

赌她的是非判断?

她是个矜持稳重的人,绝不是醉酒或一时兴起就会失言失态的人!………她今日猝不及防地把自己推向刀尖………是在警告?在威胁?还是真正想让自己与大哥就此了断?

但她凭什么相信自己?为何笃定自己并非自私任性无所顾忌?要知道,今日自己若遂了心意吐出真意--

便是她的亡期...!

若离不禁对这个女人充满恐惧,她在用她的命,以及儿子的命和陛下的尊严做一场豪赌,赌的仅是自己的良心….…

可自己多么想做个无心之人……就此任性就此随了意再不放手...!!

两个侍卫开了殿门,若离凝视着地面径直走着,不自觉已走进院内。

隐约感觉四周无了人掌灯,四处昏暗,她才回过神,回头一看,她已自己走出去很远,众人正在院门口莫名其妙的望着她。

秦陌寒走上来戏谑道:“公主可想好了?”她这才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大半夜进入将军殿营确实不妥。

“我………我在门口等你。”说完若离强撑着颜面转身朝门口走去。

无多时,那小厮出来,手里拿着素净的锦帕,显然已被细心洗净。

“将军命小的送公主回去,公主请。”那小厮行了个礼,伸手示意方向。若离便顺遂地走过去。

她心中疑惑,这宫中众人皆愿与她攀上一层或高或低的关系,然而他却唯恐避之不及,甚至一次也不愿亲自送她.....

她看不透...

更看不透整个皇宫弥漫的阴森气息……

她渴望简单,

但明知自己正在变的复杂.……

她不愿时间再向前推移,

但明知光阴的年轮永不停息..…

明知再进一步……她离大哥

便越远……

绛红色的油纸企挡不住乱风飞雪……

雪水--已浸湿了薄履....…

每一步都如走在冰刃上一般苍凉,

心痛欲滴....…

借着醉意,她抛下企,扬起面,任那片片冰晶划过精致白皙又微晕红染的面颊,划过墨黑如瀑的青丝….…

她展开双臂,尽情旋转,雪白的薄纱在风中凌乱......

她尽情的享受着侵占身心的寒意…….…

那冰冷压过不快,压过忧患,压过惆怅………

此时…..她不必多想.......

只静心感受.....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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