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长辞静弦（2/2）
“病状虽不易作假，但药方就说不定了……毕竟当年开药方的是陛下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徐程的眼神时不时瞟着身后的袭筝，嗓音降到极点。他希望若离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也希望她不要揪住不放，更希望她不要动不动怀疑自
“你也叫他老夫人?”若离开着玩笑奚落他，心中却因他方才的话一阵唏嘘匆忙转移话题。她反射性地让自己不去多想他方才的话，冥冥中感觉这话深不见底.........而徐程这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称谓倒是分外有趣、也值得细细考虑考虑......依那老人的话讲，便是“多少少了些情分”…...不知为何，总觉徐程与徐家的疏远并不是“自幼离家”这么简单。
“祖……婆婆?不过我说!你哪来这么多问题?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惹人怀疑?”徐程一时被问懵了，心中好笑却又不知如何回答，他深呼吸一口气，现在是越来越服气面前这位了。就凭这直来直去的性格，怪不得至今都没讨得徐振的信任!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信你!”嘴角不经意勾起一丝浅笑，晶莹的眸子迎着漫天阑珊灯火分外妖娆。
“不过话说回来，你若真去抓药，可否帮我抓一份药?”若离掏出昨晚趁丝琴去整理床铺时匆忙写出的药方，殷菱的事她不想提前让丝琴知道，徐程为老夫人办事必定不会假手于人，交给他也更是放心。
“何故?”
“殷菱。”心中思着莲妃对母后的仇，她试探着徐程的立场。殷菱是为母后报仇最合适的人选，而当初只是因为莲妃让她从小佩戴青龙血玉又常年缠瘾朱蝉香、一朝病发才沦落至此，确是从头至尾都不曾有过什么明显的罪状。至于“烧死芪氏”那些借口虽是徐振放出的，但肖煜和老夫人都说是令瑶儿所为，徐振心中明白真相自然对殷菱有歉疚.…无论是这歉疚还是什么别的感情日久积深，也就有了殷菱信中所说的“亭中伫立、午夜归离”.......
如今小令氏失势徐振已然对她产生怀疑，无论当时对殷菱有多少疑虑现在都不会再计较了……他既每隔十日都去探她，心中又知她无辜，当日坚持求娶还和陛下闹得十分不快……兴许他早已有意放她出来，又碍于自己传出的谣言抹不开脸面，现在救她就只差一个人选! -一一个甘愿备受议论却又有父皇担保不会捅娄子的人……而自己就是那个人选!
“解殷菱的毒，我这方子天下独一份!小时候在玄灵观跟师傅学的，有所同又有所不同!总之我确信我能解!药配好后熬至七成，每三日一次送往菱妍阁，至于门角熏药香即可。”既然这徐程帮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索性再利用利用。她故意让身后的袭筝听到，有意探探徐振此时对殷菱到底做何感想。毕竟若没有徐振的暗中支持，自己做再多也是无用功。
却见徐程叹口气:“真服了你!在我父王眼皮子底下还敢这么折腾!当真不要命了?!”虽有犹豫，沉思了一刻，徐程还是接了来，这倒有些惊了若离，这家伙又一次问都不问就帮自己?!真不知他哪来的信任!若说他心大，她不信。若说他多年未归家，那他应该留恋的是芪氏，和自己又有何干?对于他的无理由相助….她百思不得其解。
“肖煜也这么说!”她诡笑。“但….…我觉得.…我挺惜命的!”
垂眸沉思，肖煜昨晚那震颤心灵的言语一时又回到耳边，不禁扰起一阵后怕般的心惊胆战，一瞬惶惶不安划过心间。
“你还敢提肖煜?!你也看见了，他在你的事上有多小气!我尚且都要在大冷天儿站外面守夜，昨晚的事要是让他知道真能宰了肖煜!”徐程一副狐疑的样子望着她，却不像在开玩笑，“话说昨晚肖煜跟你说什么了?值得他下这么大血本装醉?还逞着能爬你榻上去了?”
“装醉?!”
“实话实说，我前几个月就回来了，一直住在他那，这些日子红楼酒院去得不少，我就没见他醉过!怎么…….被他骗了?”徐程讪笑，却见若离望着他瞠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
“可……你说过，他酒后吐真言，所以你父王才信他….…”她不解，多年屈居徐振麾下，他的逢场作戏徐振当真看不出来吗?
“酒后吐真言……那也是旁人以为吐真言。可究竟哪句真言哪句胡言哪假言又和醉与不醉有什么关系?..…....有那么一种人，他醉时你觉得他没醉.…他醒时...…你又觉得他醉了一一肖煜便是此等人。猜不透，摸不着……”徐程的话她不全懂，却莫名其妙为徐振担心着什么。“那……你父王……可知道?”
却不料徐程咧开嘴角，像是自己问出了他意料之中的问题，“我父王……”他沉思，“有野心!”“越是这样的人他越喜欢….….或许........也不能叫喜欢，就是….…惜才?.......也不全是.…”他咂舌，不知如何形容，心中却不由得有几分动容，“就是……他想要探知更多的事情......让过去的桩桩件件都有个交代!甚至…..赔上一切!”“我不知怎么形容，但这点特别像你!而且….….他不信命!他相信这些都有原由......”
“你信吗?”
徐程反问，却一时让她不知如何回答。
“我信。……也不信。”她轻笑，却不知自己何出此言，只是未多想，这话遍到了嘴边。
“枫若离，说实话，你对我父王…...到底是什么想法?”徐程深吸一口气，他的目光在入夜孔明的照射下愈发斑驳迷幻。
“没想法。”她垂眸，却未敢深
思。
“你又是担心我并非他亲生偷药方反害于他、又是担心那肖煜判反于他刻意隐瞒……红楼少女见得多了，你这几分小心思还是藏不住的!”他脸上的笑容分外轻松自然，却无半点儿嘲讽之意。
“没想法就是没想法!”
“嘴硬!”
眼看已至小令氏宅院，他望着河中五颜六色的莲灯闪着斑驳陆离的光斑，却忽而惹她一眼回瞪，立时一阵心惊。可安静半刻，见她无地自容的模样，却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一刻后，他忽而沉沉吸入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仰目望着天空中愈来愈远愈来愈小的点点“繁星”，目光无比的虔诚:
“枫若离，今日元宵佳节，对着孔明灯，谁都不许说谎!
“你有没有，哪怕一刻.......
“莫名觉得…...
“这个世界...…
“如果少了楚樱.....….
“你的人生...…
“会更平静....…
“更安逸......?
“你们的人生…....
“会.…....更幸福........?”
很轻、很轻。很静、很静。
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知道，她心不诚。
许久，却只闻一语轻言，言毕那小人便转身而去无了踪影，从始至终未留一眼迟疑的感情:
“我向来不信什么河灯什么孔明!”
“徐程!你也不是我想要一同过元宵的人。”
目光余角，仿佛未染一丝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