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玄婴堕落（1/2）
这一梦，无甚搅扰，无甚执着，却唯有空洞。
仿佛那一刻炽日的幽光定格在远方的山间，透过深邃的梦中那方迷蒙的雾霭，世间万物皆变了灰冷的色泽。冰冷的大地传来楚樱野子游魂般的嘶嚎，凄清的月色伴着幽幽曳曳栀子花香凌空萦绕，漫天白雨化作鲜红的血滴，血滴又化作白雨，翻转，蒸腾，挥洒，跃舞，追逐，飘摇..........如兵临城下万箭齐发，又如孤影月下悬崖勒马........
刺入一片甘泉心，入水无痕，却终有曾经。
“可算是醒了!今晨王妃梦魇实久!呓语中净是说着些胡话，奴当真以为无法跟王爷交代了!”
瞧着青纱帐中双目无神痴望着天花板一声不吭的枫若离，丝琴心中终于松下了一口气。自昨夜楚樱被擒至如今日头高照，她几乎丝毫未合眼。她不知楚樱的下场会至何等凄惨，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不知是否当真应该倾力保这小丫头度过难关.........
方转去外室取了新蕴的茶浆和狐裘披子，一回身，却见那榻上已空了。她转眸朝内室望去，只见枫若离一身洁白寝袍，娇小玲珑的背影掩映在暗红色的六弦符木窗上宛若仕女图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只那四处张望却略显失神的眸子像在寻觅着什么.......
有几分无措，几分失落，几分愧疚，又几分不舍…....…又似乎..........她亦不知自己在寻什么。
仿佛在梦中，在昨晚，或从很久很久以前一-她便一直一直寻找着..........从未放弃过.........
望着那窗棂上恍若还入痴梦的娇小身影，丝琴不禁莞尔一笑。继而垂眸望望手中稍显淡凉的茶浆，转瞬间落了神色，唯留一声轻叹伴着红烛疏影萧萧。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仿若黄粱一场梦，又仿佛一月前楚樱突如其来的失踪遗留下可怖而空洞的寂静。白裙清扫木台，她穿行在这寂静间，仿佛追逐着梦中一处无辜的幻影!一一那步伐如雀鸟!那嗓音如幼童!那眸子似天使般明净!
瞬时间，这周遭的一切仿佛化作当日冥海中的瘴幕翻涌，遍野枯叶鸦啼掩着尸骸泥泞..........身边无了人，空旷的山野，悲鸣的鸿雁，连绵的落雨，游荡的孤魂....….....世界仿佛唯剩了自己......
却又如此渺小。
如一粒沙尘，融在浩瀚汪洋中....随波逐流........
“若离!”
忽一声稚嫩而清脆的童音将思绪拉回现世，蓦然回首，那记忆中的倩影倏现于窗颈雕鹤镂梁间，隔着道朦胧的青纱依然清晰可见!
一时间，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那在梦中垂着泪以为将永远失去的一切!!!
她回来了!奇迹般地活下来了!她就伏在悬案头!一-一手压着卷，眸波落于卷稍;一手执着笔，笔尖淌着“泪滴”….........这画面，仿似定格在一日前幽幽红烛夜的那个瞬间.....…她不确定是真是假，只这一刻，鼻尖一酸，瞬间如雨清泪染了颜面。
这一次，迟疑间，她不敢走近，不敢触碰。
她怕!怕一阵风去，她便化灰化尘，为自己留下万世悔恨!..........她恨!她恨秦陌寒把她带离怡茏苑，恨父王设计将她送于自己面前，恨自己一时兴起将她带离王宫入了齐王府!恨自己斗不过令瑶儿，更恨自己在徐振面前一次次退缩怯
懦!….........假若早便告诉他事自己着了楚樱的侍服跟踪令瑶儿以致其错认结怨!假若自己当初随肖煜出府不曾想方设法甩掉她!假若自己从未仗着身份纵着性子与令瑶儿闹到不共戴天!假如自己不曾告诉她匕首之藏处，假如自己不曾试图挑战徐振的底线!…........假如.........
回想那一个个历历在目的瞬间，仿佛是自己在谱写着她的人生路!一一自己为真身身，她便为水中影 -一互依互存!......直至今日她都不知，究竟是不是自己害了她，是不是自己逼她一步步走上了这条毫无归程的绝路!!!
远远的，她望着那静止在窗棂上的“美人图”，婆娑清泪渐渐迷了双眼。
掀开青纱帘，她一步步近前.......
胆怯，犹疑，担忧，欣喜，恐惧.......她的思绪在梦幻与现实之间来回翻转…....她希望这不是梦!但她清楚地记得昨夜徐振对她动了私刑!在她仅存的印象中，徐振的私刑足以要了她脆弱的命!
五条人命…....….历历在目的五条人命!前一刻还活生生和自己说着话，转瞬间便身首异处去无所归!
若离从未想过…….…入了徐振的刑场，她竟能活着出来!
一步步........近了!.….....更近
了!…..…隔着半人的距离，她看到她裸露的臂上、脚踝上、脖颈上满是皮开肉绽的鞭痕，可那丫头却如毫无知觉一般照旧分外认真地在纸上笔走龙蛇，仿佛丝毫未被影响。
“若离你瞧!我会写‘柒‘了!”
“壹、贰、叁、肆、伍、陆、柒!这才圆满!”
小丫头忽而抬起头，那满脸甘甜的笑意仿佛窗外的暖阳，一双大眼睛充斥着炯炯神采和无限欣喜。
然而那热情却未得到任何回答，若离只默默望着，四目相对，瞬间潸然泪下。
一刻后，她忽而扑上去拥她入怀!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化烟，亦未化尘。她从无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一一她安静着，倚在自己臂弯中。
感受着她瘦弱倾颓而冰凉无力的身躯传来的寒意，唯有那毫无规律的心跳让她清醒她还活着!此时，双臂紧紧环绕着她骨瘦嶙峋的肩头，她再也抑不住了那彻夜的恐惧与担忧!她感恩徐振的原谅!感谢楚樱的顽强!感恩命运的不弃!感恩自己昨夜不顾性命的“荒唐之举”!…........默默地，她埋下头去....…不知是谁的泪水沾湿了锦衣..........
“一切都结束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流着泪，却佯作坚强地笑着。
“我今日便去告诉他!我把一切都告诉他!….....一切都会结束的楚樱!再不会有人冤枉你了!”
“你相信我……我这次不骗你!”
“以后他若见了你……定会低头愧让三分....”
至此，她早已泣不成声。不知是昨夜彻夜的寒风还是袭筝剑头的鲜血让她狠下决心做了如此决定!
她知道向他坦白意味着什么!亦知道在他眼皮之下欺骗隐瞒意味着什么!更知道牵扯着府外的多方势力于王府胡作非为害人夺命在他眼中意味着什么!
然而，此时的她.无悔，无惧!
用自己的性命换楚樱的清白和一世尊严--
她认为，值得。
“你瞧着!母妃把他当自己人，偏要撵了我出去说些私话儿!他这显然可没把您当自己人!”
“呐~昨日您要的花!放这了啊!”
忽而徐程来访，也不着人通报一声便驾轻就熟登堂入室，却见他一副讽刺模样，边说着风凉话，边随随便便将那几枝桃秧插入瓶中，继而径自去案旁斟了一碗茶狼吞虎咽地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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