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杯酒难受（2/2）
“除了我……都是?”忽而一瞬惘笑，她听得出这笑中含了多少失落多少悲愤多少无奈:“想来….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夫君…...可真是.….失败啊?”
他微微探首，目光探入她低垂而深邃的眸。他像在问她，却又不像，只是神色中融了几许意蕴深长的复杂。他不知为何，直到现在，自己对她，还是有那么几许朦朦胧胧的断不清、放不下。
“我想知道楚樱的事。”
沙哑着嗓音，她默言。她心知此番已逃不过了，唯求在一切结束之前弄清楚樱临去留给徐振的答案，以及她留给自己的答案。他曾托袭筝说过楚樱一旦醒来便与“前世”彻底切断了渊源，那么自己只想知道……这次“了断”一一亦是她所遭一切罪孽之根源一一究竟是否与他徐振有关?!
“丝琴告诉我她在冥海中醒过……可留下了什么?”未想徐振竟先行一步反问自己，观那溢满威慑的眸子，那无异于在说-一自己若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他亦不会给自己答案。
“未留下任何。”她垂眸浅言，脑中浮现的却是冥海中盾牌下的干涸土壤上那一席血印的名单。微微蠕动唇角，不知话中含了多少挑衅之言，她却忽感从无如此无畏而坦然:
“或许那时，她亦不知自己还有命活下来吧。”
-一对于徐振，她有气!她至今都认为是他设计让楚樱身受重刑而入了冥海!…......非用之则杀之…….这不正是他一贯的做法吗?!.…......如此一来，楚樱便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一若死则死，若生，则背叛父皇从头再来为他徐振所用!
“楚樱如何进的冥海?!她走前夜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一时间，婆娑泪眼瞬间望进他的幽瞳!此时她眼中不断闪现的只是当日将楚樱救回静养半月求了数次他却连个医者都未曾派来!….....不错!自己信他让袭筝传的那话，信他为策反楚樱供出幕后主使而情愿力保她性命!但谁又敢说当时他没有一丝半毫想要就此顺了天意弃了她的命?!
真正杀她的人，是面前这个人!自己一辈子都会记得!
“我说了，今日只谈风月。”
未被泪水撼动丝毫，徐振依旧淡定自若，却见他垂眸，徐徐将起赤蜡燃了支烛。那如血的蜡一滴、一滴落入案上，仿如一朵朵盛开的菱花。
“我未曾骗过你......你为何.....?”
面对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眸，哽咽的她却再也说不下去任何话......和他谈信任……或许，因身份，因命运，或因缘分，自己此生注定没有这等权利。
“你没骗我，你坦言你想杀我。”徐振轻蔑一笑，目光落于案上空白的纸面:“当日你来之前，我也写了五个名字……但你以性命换走了一个....”
微合双眸深吸一口气，那双鹰眸又一次紧盯着她的双眼，落于案上的手指扣紧了停于纸面的镇尺。自那方铜石悄然移开，隔着一片泪染的雾霭….….….依稀墨迹接连现于纸面
[肖煜][丝琴]【陛下]
[荀烟]【秦陌寒]
“我当日就该毫不犹豫一剑杀了你!”
望着这案上的五个名字，若离恍然惊觉，当日自己欲保秦陌寒未言其名，却阴差阳错地与徐振所猜名单仅一人相异!也竟是自那时起，徐振便明白了凤麟心之所向，也便对他旧日义弟始生了恨意!.….....丝琴说的那句“他不会放过他”方萦绕于耳际，只是未想来得如此之疾!原他们的角逐未等自己去寻秦陌寒便已因一句失言拉开了帷幕!
错了吗?是自己的错吗?
她一遍遍垂问着，却无答案。
“可机会是要抓的，过了就没了~”面前的他仍旧笑着，嗓音沧桑而诡异。
“现在想好了吗?.…..到底是谁?”
沉静的苍眸仿若来时月下的青潭，悠悠望着桌面上的几盏饰物，如今的他不求任何，他只想知道，究竟是谁一一假借着枫若离的凤麟身份、玩弄着自己对她的一再忍让怜惜一一躲在暗处与自己争斗了如此之久!究竟是谁让自己搭上了半生的血汗、而他却冷眼旁观着府中诸人被一场游戏耍得团团转!
他坚信，枫若离会给自己答案!一一即使她亦不知这答案，那人亦会让她给出答案!
垂神，落臂，扬眸，
忽而一盏清酒落于玉颜干涸的泪前。
静思许久，凝泪翩翩…..虽早有预感，可当这一刻终于来临，还是不由得一袭悲楚划过心间。
她未言任何，断然执起盏定于唇前，凝钰般的指尖却不觉于尘埃中频频打颤。
“等等!”
忽而一袭翻掌扼住她的手腕，那抹沉面竟现了两行泪染…..…至今才发现，到了最后一刻，她竟无半句话给自己留下。
不甘、惘然、心碎、愧对、深陷、痴念……他不知是什么!只是这一刻...却并不是他投入这半生奔波想要的结果!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
么…...…”双目垂着泪，不知觉沙哑了嗓音，仿佛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敞开了心扉:“当日……我当真是去送死的~”
“可能是蠢吧….…”合眸深吸一口气又吐出，他笑着，笑着，却不知这笑中揉杂了多少悔恨多少泪痕多少怅然若失之感，谁成想那当日所言的“蠢”竟一语成谶，不知觉绞碎了心神，错对了命运。
“但我赌输了……”缓缓地，他放了手。紧合双眸，他不知这一世烦扰终究是不是命运的错判。
静闻着面前悠悠沉言，忽一瞬眨眼，一帘轻泪入了盏:
“你赢了。”她淡言。
启唇，扬颈，倾盏，映着月光的阵阵酒香瞬时镀暖了心田。
自此她方知了向他认输竟也可以如此轻松而简单，告别人世竟也可以从此心无所念不留遗憾....她不敢奢求这场赌博终究拼的是情感还是历练，就像不敢下注这盏毒酒究竟是置之死地还是赐机涅槃!
随着清冽的陈酒缓缓入喉，耳畔他的声音一如九曲流觞般平静淡然:
“一问换一问，我也有一问......”
“离儿当日问我，你的命，值几何?...我答了。”
“今日问，还是相同的答案。”
“如今换我….…在离儿心中，我的命，值几何?”
忽而间一声脆响，杯盏落地，肺腑中淋漓的鲜血瞬时涌出唇角混杂了纵横的泪滴!
“当日问……今日问.....我的答案……不同了……”
目色呆滞，她凝望着他横泪交织的双眸倒下身去，将这一刻的悲与愧、罪与罚一点一滴刻入了他心底。
“回....答.…我……”
翩翩赤蝶伏于石案，凝脂般面颊覆于阴石冷月下点点落着泪花，她望着他，如今好不容易想要跟他说句话，每一个字却都如此艰难。血染的泪淌于残烛月下寒暖交织的白光辟的几缕墨石痕壑间，那呆滞的双眼一如他心底永远无法拭去的梦魇。
就在意识消失殆尽的霎那，依稀修长的手指忽现于模糊的视线一一
那指尖悬于空中犹豫半晌，悄然落于太子的婚簪前。
而他，终究没有换得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