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郎心如铁（下）（2/2）
“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卢佩珊看着陈继祖，两人对视片刻，卢佩珊才问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黛西？这个八婆，简直不教训不行啊！”
“她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那她有没有说，我一直在怀疑你？怀疑是你故意针对我们卢家布局，故意让辣椒接近梅丽莎，又故意让她变成现在这样子。就算是查到那个宾士属于大马拿督，我也不敢确定这件事真的和你无关。老爸说你很优秀但野心很大，要我对你敬而远之。甚至准备退出钻石山的项目，宁可放弃投资，也不想和你有瓜葛。我不知道你和老爸在钻石山聊了什么，只知道老爸认定，你比艾尔伯更可怕。让我离你远一点，否则会有危险。”
卢佩珊想要从陈继祖脸上看到神情变化，但是陈继祖笑容依旧：
“我这么危险，你还和我出来？你胆子没这么大吧？其他人
怎么想我都好，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怎么想。”
“林小姐知不知道你来看我？你为她出生入死做那么多事，现在问我这些，林小姐会难过的。我可以当没听到，你今后也不要再说。我和你走，是因为我真的需要看医生，就这么简单。”
言不由衷。
陈继祖可以确定，卢佩珊在说谎。两人毕竟相处了不少时间，彼此之间也有默契。
一眼看过去就能发现她是否说假话。刚才的话，绝不是她真实想法，最多只能算作自欺欺人。
从理性角度，她说得没错。两人之间应该退回朋友关系最为恰当。
但即便不考虑卢佩珊自身的魅力，光是卢济民对自己的评价，以及朱家俊刚才那个笑容，就让陈继祖决定：绝不放手！
“你在说谎。你应该知道，骗不了我的。我想听真话，如果你也认为我很危险，或者比朱家俊更坏，那我没话说。”
沉默。
病房一片寂静，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一个呼吸沉重，一个呼吸短促凌乱。
几分钟后，卢佩珊终于开口。
“我不知道……这不算一个好的答案，但我真的不知道。我相信你，可只有我相信是没用的。我已经尽力了，但我这次真的说服不了老爸。只能说，在我心里你是个好人……”
陈继祖点点头：“谢谢你对我说真话。你这么说，就是相信我是个好人，这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我当然听得懂，但是……什么也改变不了不是么？其实我应该感谢老天的，能和你做朋友，已经对我仁至义尽。大家毕竟两个世界的人么，我怎么可以幻想……抱歉，喜欢你是我的问题。只要你不冤枉我，我就很开心。”
他……真的喜欢我？
卢佩珊的心猛然一动，看着陈继祖笑容逐渐变得苦涩，竟是感同身受。
他难过，自己又何尝不难过？
如果从头到尾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或是他自作多情该多好。
明明两个人都朝着对方跑，却不能真的在一起，这是什么道理？
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测试成功。
陈继祖看到卢佩珊眼泪的一刻，就知道至少没被愚弄。
她喜欢我，胜过朱家俊。
她不是在利用我，只是身不由己。
这就好。
如果你始终这样想，我们就不会是敌人。
至于感情的事情，谁说得准？来日方长，给机会慢慢追就是了。
“你哭了……”陈继祖用纸巾轻轻为她擦去眼泪。
“我们……不会有未来的。”卢佩珊深吸一口气：“不是你不够好，是这个社会不够宽容……深水埗的糖水再好，也不可以卖到半山。不是糖水有问题，也不是半山的人有问题，而是时代就是这样。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就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
卢佩珊继续说道：“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的。既然注定是没结果的事，就不应该再继续下去。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让老爸对你那么深的成见。这次我真的帮不了你。最后只能答应和你断绝来往，答应和朱家俊约会，给他机会追我，老爸才放过你。否则那个公屋工程，你是拿不到的。”
她的情绪逐渐失控，但是还在努力控制。
“你不要怪我爸爸，他也是为了我好。我承认，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但是……我们
是成年人了，不能只顾着开心不要事业。人总要学会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说再见。我们之间……该结束了。我……我不管以后和谁结婚，都不会忘记，曾经有个男生像野蛮人一样，把我从公司绑架到诊所，陪我打点滴。我有家庭医生，我也一直在吃药，但是疗效最好的，还是深水埗的糖水……”
流泪眼望流泪眼。
卢佩珊空着的左手不知几时已经和陈继祖的手握在一处，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握着手看着对方。
点滴终于打完，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半。
整个过程中，两人一直在流泪，只不过一个发自肺腑一个全靠表演。
一般眼泪，两样心肠。
陈继祖并不觉得伤心，只有无尽愤怒。
怒火已经摧毁了理智，更烧毁了心中的囚笼。
那头一直困在里面的恶兽，终于突破束缚肆意发泄，与自己的灵魂融为一体！
愤怒三分因为卢济民，七分因为卢佩珊。
刚才那种情况下，她说得肯定是真话。
也正因为是真心话，才让自己更加愤怒。
如果她说从没喜欢过自己之类的话，自己也会生气，但不会到这个地步。毕竟感情这种东西不讲道理没办法勉强。
你已经承认喜欢我，结果因为门第阶级拒绝我，这算什么？
一直以为，你和卓瑶一样，都不在意我的出身阶层，只是看人品性格。没想到，居然不是这样。
同样一个人，有钱有势就可以在一起，穷或者出身不好就不可以。
你老爸这么说，你也同意？那你们和其他富翁有什么分别？
卓瑶、卢佩虹说的话，都可以当是胡说八道。
这句话是你亲口说的，没得抵赖！
如果是因为不喜欢合不来，我无话可说。
因为财富、地位差异就要踢我出局，办不到！
越是这样说，就越是要试试看！
我这碗深水埗糖水，有没有资格进半山。
路是你自己选的，话是你自己说得，不要怪我……
脚步缓慢是在等，等卢佩珊的情感堆积，迸发。
如果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得考虑其他的方式。
果然，身后传来卢佩珊的声音：“等一下！”
停步、回身。
卢佩珊的娇躯已经扑入怀中，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心跳。
过了不知多久，卢佩珊才低声说道：“卢福还没有开始，现在停止还来得及。你不懂投资，这个生意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我会一直保持卢福的存在，哪怕什么生意都不做都无所谓。”
“我们不同路，今后……应该很少见面。”
“所以才要留下那里，作为我们曾经的回忆。你不是连这个也不准吧？”
“既然这样，约个时间我们一起过去。这个回忆，我也有份的。”
“不是只有鸿运大厦才可以，今晚也一样。”
“很晚了，现在应该去拿车……”
“我们有的是时间……”
两人继续抱在一起，忽然陈继祖发力，把卢佩珊抱起，在她惊呼声中原地旋转。
卢佩珊从惊叫变成大笑，配合着闭上眼睛，任凭陈继祖将自己转了一圈又一圈……只愿时间在此停止。
陈继祖面上带笑心中如铁，两人相处的美好回忆，彼此之间的情义，在一圈圈旋转中，随风散去。
脑海内只剩下卢佩珊那句话：“深水埗的糖水再好，也不可以卖到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