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取暖（1/2）

沈一迈出门槛，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淡漠的自己。他随手在门前轻轻放下几道无伤大雅的平安符，既是为母亲祈福，也为自己的未来悄悄种下长寿的种子。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再次扯回了他的思绪。

“小兄弟，今天可赚了不少啊！就咱们仨，沈家真是出手大方，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沈一心头不禁一颤……这家伙，难不成以为沈家是从土里蹦出来的暴发户，除了这些俗物就没别的了？这流水宴，在他看来，是最不显价值的。说到底，不过是给自己积点福分，能有什么真正的佳肴？

“那些食物不合我胃口，你们……”

望着他们打包好的东西，沈一觉得有些好笑。

“你刚才忙着画符，肯定没顾上吃饭。这些都是原封未动的，跟我们回家一趟吧，这顿饭就算我们请你的，怎么样？”

沈一没有拒绝，自顾自地跟上了他们的步伐。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群让他略感诧异，相比起街上那些衣着体面、眼神中透露出自信与温柔的行人，这里的氛围却如同被一层沉重的浊气笼罩……这里是余杭，但这里的人仿佛只是大明朝边缘的附属，活着仅是为了胸中那口气。

“第一次来这种棚户区吧？这里的人，过一天像过一个月，过一个月像过一年，过一年就像过了一辈子。我们就像这个王朝的边角余料，苟延残喘。”

听到这样的话，沈一的心猛地一揪，眼神也不由黯淡下来。他回头，对着那女孩低声说了句“抱歉”。

“不必如此，我在花船上虽非歌姬，但也算不上清白之身。那眼神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在划船时，只能如此。都是那些搬运工、保镖、粗汉们逼的。”

听到女孩的哭诉，沈一心头猛然一震。

“不管怎样，你算是我的妹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找个好归宿。无论是余杭还是整个江南的商贾、巡检，甚至是衙役、书吏，随你挑选，说不定还能为你谋个县丞的位置。”

沈一嘴角微扬，浮现出一抹苦笑，轻声回应着女孩心中的苦楚。

“不用了，我会照顾好自己，我只想照顾好哥哥，这辈子就这样吧，谁又看得上我？”

沈一的心头猛地一紧，脚步不由自主地转了个弯，决然而去。

“新鲜出炉的钱塘鱼虾，保活保鲜，不满意分文不取！三枚铜钱即可换得一斤！”街头的叫卖声，简短有力，却如同惊涛骇浪般在他脑海中翻腾。他挥手间，将数日积攒的铜钱尽数抛出，换来三四斤肥美的大虾，又急匆匆地购置了一两斤糙米，近乎疯狂地奔回家，从母亲手中讨回那件伴随他成长的白狐裘……

“你这是哪根筋不对？这件白狐裘你也舍得送人？难不成是想去追那个丫头？别忘了带上你的陶制药锅，买了米，买了虾，没锅怎么煮？”母亲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话语如利剑般穿透空气。沈一愣在当地，未及反应，一股凌厉的掌风已至，那是母亲的独门绝技——探云手。仅一瞬间，那件承载记忆的白狐裘就被震得粉碎。

“做事得有始有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衣服……”母亲笑靥如花，仿佛未曾留意到他的震惊，自顾自地将那些破碎不堪、难以辨识的布片轻轻交到他手中。

“厉害了，娘亲，这些年您的手法愈发犀利！”沈一惊叹道。

“有刀不用和没有刀是两码事，你照顾好自己就是。瞧你，还当真了！”母亲打趣着。

沈一再次扛起白布幡，揣上母亲给的针线，以及那件破碎的白狐裘，步履蹒跚地走向小院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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