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以死明志(2/2)
柴守玉明知道凶手是谁,可没有证据怎么办她?最要紧的是,凶手似乎并没有因此受益。
李嗣源会相信吗?
李嗣源不是李存勖,做事自有主张。虽然他广开言路,但万事都有自己的想法。面对一个自小就跟了他的旧人,他是否会念及旧情?
不是与曹淑妃的旧情,而是与昔日原配夏氏的旧情。
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也要看主人。
再则,曹端与魏楚楚身份不一样。魏楚楚孤身一人,而曹端身后却有整个夏氏家族。要知道夏家只有一女,夏氏死后,家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曹端身上。她生于夏家,长于夏家,虽是奴婢,却养大了夏氏之子。夏家对她,犹如待亲生女儿。
若没有充分的证据,李嗣源是不会与夏家为敌的。不仅因为世家力量雄厚,更因为这世上,只有夏家才会掏心掏肺地对他的亲生儿子李从厚好。
李从厚性子软弱,以后未必不会吃亏。待李嗣源百年之后,夏家是最好的托孤对象。
所以,魏楚楚必须死。
只有恩人之妻凄凄惨惨地死了,才能最大限度地激发李嗣源内心的愧疚。说到底,柴守玉赌的就是“帝心”。
石敬瑭还算重情义,答应替柴守玉带句话进潞王府。
潞王听后,先是啕嚎大哭,然后擦干了眼泪,给李嗣源写了一封信。并恳求石敬瑭,一定要亲手交到李嗣源的手上。
李嗣源打开信,发现上面只有三个字。三个字中,还有一个不认得。
他问身边的小太监:“这字念什么?”
小太监道:“回皇上,此字念‘戾’。”
戾是什么意思?暴戾、乖戾。
李从珂这是在讽刺李从厚么?
李嗣源勃然大怒,正要将之撕碎,突然瞥见信纸上的泪痕,意识到这不是一封辱骂信。他将之折起,放入袖间,对着小太监,沉声道:“备车,朕要去章华宫。”
他已经习惯,有事就找璇珠商量。
璇珠给的建议,总是那么切实有效。
果然,王璇珠一看那信,就颇为动容。但她没有明说,而是给李嗣源讲了一个故事。
汉武帝刘彻杀子的故事。
汉武帝刘彻即位之后的十余年里,一直无子。直到元朔元年,夫人卫子夫才为他诞下第一位皇子。武帝异常欣喜,起名刘据。
刘据七岁之时,武帝册其为太子,并大赦天下,还发放布匹粮米。由此可见,武帝对这个长子有多么的喜爱。
为了栽培太子,武帝数易太傅。就算后来宫中多产子,他也不曾有过废太子之意。
然而,巫蛊之祸很快来了。佞臣江充说在太子东宫挖到诅咒武帝的桐木人偶一个,武帝竟轻信了。他派兵围捕太子,直将太子逼反。后太子不愿被陷他至此的佞臣捉拿受辱,自经而死。绳子解下来的时候,尸体都凉透了。
李嗣源听得身心俱寒。
这就是天家亲情。
他何尝没有经历过。
当初先皇李存勖在位的时候,可不是想杀他而后快。他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争取不出一点点错儿,唯恐留下把柄,落得个身首异处。就连出门在外,也得前呼后拥。
暗杀之事,朝堂里还见得少吗?
短短的三个字,在李嗣源心中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李从珂认罪了,可同时又写了这份洗冤信。他没有用过多的话语来辩解,是因为他知道辩解是无力的,没有人会相信他,包括他一直敬重的父皇。而他为什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签字画押,是否说明有人在对他施加压力?又或者说,他已经放弃了。
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李嗣源额间的青筋突突地跳。
“来人呐。”
“奴才在。”
“摆驾潞王府,朕要亲自审问潞王。”
“是。”
车辇刚准备好,有内侍匆匆来报:“皇上,大事不好了。”
“何事慌张?”李嗣源额上的青筋又跳了两下。直觉告诉他,这事非比寻常。
内侍伏低了身子:“回皇上,冷宫里的魏娘娘自尽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嗣源提起了内侍的领子。
内侍瑟瑟发抖道:“奴才……奴才是说……冷宫里的魏娘娘自尽了,而且,还在门上写下了血书……”
李嗣源眼角酸涩无比,一拳打在车辇之上:“从珂,楚楚,是朕多疑,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子!”
这一切,似乎都朝着柴守玉安排的方向在走。
然而,内侍的话还未说完:“皇上莫要自责,魏娘娘她,认罪了。”
一旁的王璇珠身子一抖,几乎无法相信——不可能的,守玉明明说服了魏氏,叫她以死自证清白,她怎么这么傻,竟然私自改变了主意。就算她不顾及自个儿,难道也不在乎潞王了吗?
王璇珠后背微湿,感到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推动局势。
实在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