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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何去何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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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双幽蓝色的眼睛看得孙必振浑身刺挠,这双眼睛看着他被定续命折磨得死去活来,看着他断头断臂,看着他硬生生扛过了三百年的苦恼,他实在无法面对这双眼睛的注视,只能服软。

“行吧,别盯着我看了,我问你几个问题。”

召潮司松了口气,点头道:“好,你问。”

“你说你变成螃蟹在海里游了二百年,但事实上你一年前来过鲛人国,这是怎么回事?”

召潮司沉默片刻,言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我确实被变成螃蟹整整两百年,绝不会有错,我从没骗过你!你把那把矛拿出来审问我吧!我没有说谎!”

孙必振凄惨地笑笑,他知道召潮司没有骗自己,他在乎的也不是这件事。

“行吧,那,他是谁?”

“哪个他?”

“你的第一任丈夫。”

召潮司又沉默了,她思索良久,确信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于是苦闷地言道:“这个,我也不记得了,但我看到照片时确实感到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我认识照片里的人,我只能这么说。”

孙必振真正在乎了也不是这件事,于是,他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也是他真正在乎的问题:

“行,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你是爱我还是爱他?”

孙必振是五好青年,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比五好青年更杰出,在他看来,如果召潮司在这个问题上不假思索地选择他,那他就可以重拾希望接受这份爱情,毕竟这一路走来,他和召潮司的关系已经超过了夫妻,早已是同命相连之人。

但,面对这个问题,召潮司却犹豫了。

“我……我不清楚。”

孙必振顿时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感觉自己躺在冰冷的铁轨上,眼前是无有星光、无有月光的天空,而他耳中传来汽笛。

孙必振数次亲见死门,但他眼下经历的事情比死门更加可怕——死的恐惧可以被麻木攻克,绝望则不然。

面对耳中的汽笛声音,孙必振还想挣扎一下,兴许他只是躺在铁轨上,挣扎一下还有救。

“为什么?”

“因为,我……我爱他,我发现,我像爱你一样爱他。”

这句话为孙必振捆上了绳子,现在他是被绑在铁轨上了。

“你说什么?你能重复一遍吗?”

召潮司摇头道,“我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我爱他,可是我也爱你啊!难道一个人不能同时爱两个人吗?”

孙必振的三观正在动摇,他的精神好像站在一处决堤的水坝前,自知跑不过洪水,而后他转身直面将要杀死他的东西。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经历的所有,难道不值得你果断选择我吗?”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但是,我不能骗你,我确实感到一股对你一样的情绪,对照片里的那个人。”

孙必振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他明知对方所说是歪理,却没法想出反驳话语的感觉。

“我爱他,难道就不能爱你了吗?兴许他死了呢?兴许他是你的前世呢?又或许,他就是你呢?”召潮司继续解释道。

这话让孙必振感到更加具体的绝望,这话又似乎不是歪理,似乎合乎逻辑,似乎很对,但有时人们患有精神洁癖,不能接受不纯洁之爱情,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某种意义上,这种精神洁癖是绝症,孙必振就是那个绝症患者。

不是歪理的话未必讨人喜欢;合乎逻辑的事未必合乎人情;对,不等于正确。

孙必振感觉自己在下坠,他突然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哲学家,开始试图在爱面前谈逻辑,开始思索对和正确的分别,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干脆不想明白了。

思考良久,孙必振只说出一句话:“我不管,我要你爱我一个人,我就要这个。”

事实上孙必振根本没有思考,他没有大脑,他想要的东西原本很多,现在却很少。

这不是自私,这是绝症之病灶,是人之常情,是执拗的爱。

面对孙必振的要求,召潮司苦笑着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骗你。”

哪怕她说一句“我尽力”呢?哪怕她说谎呢?但她没有。

孙必振的神识慌不择路地在他肉身之上寻找立足之地,但所到之处,尽是漆黑无光的绝望。

或许,这才是无光地狱,是比孤独地狱和干涸地狱更可怕的地狱,是人心里的地狱。

孙必振不说话了,他注视着召潮司的双眼,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在今日之前,孙必振以为自己的问题是贫穷,但他今日悟了,他猛然顿悟,自己真正的问题是孤独,真正渴望的是爱,真正热爱的是被爱。

此刻,让孙必振将他所需的事物排序,爱想必会排在空气和水之前。

面对自己所爱之人,孙必振仰头看向无光的天空,说出一句晦涩难懂的话;

“我发现,我想要的东西是,在我死的时候有个女人因为我哭泣,但是这个人不是我母亲。”

“我会啊,我会为你哭的,我会的。不止是我,孙露红也会哭,还有,还有刘易斯,如果她还在,她一定也会哭的。”

孙必振苦笑着摇了摇头,嘴里却说:“或许这就够了?”

孙必振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甚至算不上是聪明人,但他绝对是个正直的人,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听到“刘易斯”三个字时,另一股悲痛涌上心头,孙必振意识到现在不是悲悯自己的时候,他还有事情要做,呻吟公国还有一个女孩等着他去救,这个女孩叫刘易斯。

“算了吧,就这样吧,我们该出发了,眼泪就留给别人,我没时间为自己哭泣。”

说完,孙必振指了指来时的路。

“走吧,召潮司,该走了。”

眼下海岸上只站着他们二人,孙必振所用的称谓让召潮司感到一阵心寒。

“你……叫我……什么?”

“该走了,召潮司。”

说着,孙必振率先迈出了步子。

召潮司孤独地立在了海岸上,她觉得自己非常委屈,她很想哭,但她没有,她只能默默跟在孙必振身后,朝来时的路走去。

二人在奶昔海岸相认,又在咸水洋岸上被执拗的爱决裂,就仿佛爱从海上来,又从海上去,而海像一片巨大的、滚动的坟茔,一如百年之前的样子,仍旧寻常。

百年前呼啸的风,如今一样呼啸在海面上,这风刮过奶昔海岸的风化尸骨,绕过鲛人国的雾,最终刮在了咸水洋的海岸上。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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