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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愚人,还是圣人(二程篇: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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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载没有再闹,唐奕的亲笔信多多少少起了点作用。

而且,他想闹也闹不起来,因为更大牌的台柱子还在后面呢。

苏轼等人正在商量怎么南下涯州的当口,宣德楼上,一声唱喝惊到了楼前所有的人。

大宋官家——赵曙亲临!

与此同时,此次授讲的两个主角,也是与官家脚前脚后,隆重登场。

......

当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二程登上讲台的时候,不但台下的百姓、文武官员、学派名儒皆是一滞,台上的观澜诸生也是一怔。

要说张载心中原本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服气、不甘心、不情愿,当看到二程的那一刻,也都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二程....

变了,变化太大了!

如若不是记忆中,那两个经常被唐疯子修理,经常跳脱显摆的年轻身影依旧清晰,大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两个枯朽老人就是程颐、程颢。

佝偻的身形、枯朽的双手、深陷的眼窝,还有如雪般纯白的枯发!!

“这......”王韶迎了上去,下意识扶住程颐。

“你们......”

程颐抬眼,“子纯兄长吧?”

颤巍巍一礼,“多年未见,子纯兄长可还安好?”

“好,很好......”

王韶双目湿润,他们还不到五十岁啊!可是看起来,却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苍老。

张载此时也行上前来,扶着程颢。

“那疯子改儒之志固然重要,可你们......”

“你们也不能这个拼法啊!?”

不用问,只看二人身形就知道,这是拿命在拼。

二程闻言,淡笑。

“说来惭愧,苦研二十载,今日才敢出涯州,愚钝至极啊......”

看了看台下的人山人海,“待会儿,还要仰仗诸位同窗了!”

王韶重重点头,“放心,有我们!”

张载则是双目一瞪,“吾看谁敢造次!?”

......

二程闻罢,面上神彩再现。

同窗之谊无需多言,与楼上官家见君臣之礼,再与观澜诸人一一颔首。

再无废话,开坛授讲。

......

——————————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二程一张嘴,皇城震惊,天下叹服。

宣德楼前,鸦雀无声,只闻二人交叉授业,声达天下。

什么叫大儒?

什么叫贤士?

什么叫全知全解!?

这就叫全知全解!

释、儒、道、法、墨、工、农,从先秦诸子百家之言,到秦汉、六朝、隋唐,历朝历代对儒释道法的注、释、解、论,二人无一不通,无一不晓。

整整两个时辰,滔滔不绝,信手捻来。

张载、王韶等人也终于明白,二人为何苍老如斯。

不说释道法墨诸子之学,单单一个儒学,千年累积,多少人做过注,多少人对其评头论足,抒发己见?

这些注释解论,加在一起,何指千数万数?

若想通知通晓,简直就是瀚海瓢水,穷尽一生亦不可为。

但是,二程做到了。

二人用二十年,整整二十年!遍寻书海,只为找到唐子浩的那“求索”二字。

用呕心沥血来形容,亦不为过。

单单这所学之深,古今无出其右。

两个时辰,宣德楼前,如痴如醉。当真是让天下人明白了,什么是学问。

......

两个时辰,本来看热闹的年轻举子听得是如痴如醉。待二人停下,只闻宣德楼前一声大诺,举子贡生齐齐下拜:

“受...教。”

那些准备来砸场子的老儒、学士、各派大家,无不错愕难平,这......

这是要立地成圣的节奏啊?

没见这场中举子、天下的读书人,执的可都是弟子礼。

这还了得?

让二程两个时辰就把天下学派归于一处,一统宏儒?一但落实,他们这些所谓的名士大儒,那还不都吃土了事?

“敢问二位!”

有人绷不住了,再不开教于魏晋南北六朝。”

“隋,创科举之制,其势甚昌。”

“唐虽沿用,然只初现雏态,不足一道。唯传我皇宋,方成大气!”

“立宋百年,复先秦之百家争世,文昌学明也。”

老儒上来先把儒之传承唠叨了一遍,又把大宋文教之兴夸了个通透,都拿先秦百家做比了,也是没谁。

不过,这一通嚷嚷也不算废话,起码场中所有人的目光已经集中过来。

大伙对这白须老儒也算有了印象,起码肚子里有货,不是草包。

之后......

之后老眼一抬,开始把矛头直指二程。

“夫二程虽有才名,亦当得起名儒大学之尊。然,又何以执一家之言,论百家之长短?”

环指台上,和高楼上的赵曙。

“何以独君上、观澜百子、文武贤臣之大势,沉百家之心血乎!?”

言下之意,你们两个是大儒,我们好像也不差吧?凭什么你仗着有皇帝和观澜撑腰,就妄想一统儒道?谁服你啊?

而老儒这一番话,也确实起了作用。

且不说那些刚刚成为二程脑残粉儿的青年学子们做何感想,场中各学派的文人、不懂好坏的百姓,现在心里却是另一番计较:

这老头说得对,凭什么你们就想一统儒教?

......

程颐、程颢刚刚授了两个时辰的学,面上早就现出疲惫。

此时对视一眼,无波无澜,倒是谁也不想开口搭言,只是礼貌地看着那老者,意为:有什么话,接着说完。

老儒也的确还没说完,或者说,这只是开了个头,杀招还在后面呢。

“是闻....”

“二十年前,癫王唐子浩将究学整儒之务交于二位,只提一求。”

说到这里,老拉略有停顿,望向全场。

就见,不光百姓被其吸引,那些二程的脑残粉此时也有意动,不由暗松口气。

“求索!”

老儒放声大喊,“癫王只提一点,让台上这二位求索千年儒道,在万民中点的是砸场子的话,可若加上文彦博这一层关系,那就说不准了。

文扒皮多精明一个人,会让他弟弟来砸唐奕的场子?

怎地?怕退休生活不够精彩是吧?

可是......

“子厚!”王韶看向章惇。

“文相公属你了解,他这是意欲何为?”

“问我?”章惇一立眉头,“我问谁去?”

说实话,要不是这个文昌兴,章惇也没发现,二程怎么没提“求索”?

仔细回想了一遍,真没提!

那没提,也就是没加进去。

没加进去,你回京臭显摆什么?这不就是找打脸呢吗?

见台下已有骚动,显然文昌兴的质问起了作用。

“要坏事儿啊......”

“文昌兴不会真的是来砸场子的吧?”

眼看就要控制不住,观澜诸人一面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帮二程解围,一面热切地看向程颐、程颢两兄弟。

心说:求索呢?赶紧拿出来吧!再不上场,就真演砸了。

......

“没错。”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程颐终于开口。

只两个字,满场为之一肃。

“没错,我二人今日之讲,确无‘求索’二字。”

“而且,不但今日之讲没有,我二人历年究学心得之中亦无!”

一句话,大伙心里咯噔一声:

真没有?

如果真没有,那无论二程今天的讲学多么精彩,文昌兴只抓住这一点,就能让二程好不容易累积出来的名声荡然无存,且今天定是灰头土脸的收场。

别看那些脑残粉听了一次讲,就恨不得把二程奉为师长。一但落下神坛,这帮人还不立马就变成无脑黑?

“当真没有?”文昌兴挑眉一问。

“当真没有。”

“呵,那老夫倒要听听,两位先生接下来又做何讲了。”

文昌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也不用他说什么了,只看二程在台上如何坐得住。

“没有。”

程颐老目渐湿,“真的没有。”

抬眼看台下民众,“我二人呕心二十载,却没能从先贤著作之中,寻来两个字,说来...惭愧。”

“呵呵。”

文昌兴讥笑道:“恐怕......压根儿就没有吧?”

“不!!”程颐大喝一声。

“一定有!”

二程此时已经站了起来,行至高台最前端。

“求索!”

“先帝、官家,还有唐公....”

“用一个旷古绝今的盛世证明了‘求索’二字,于我炎黄后世是多么的珍贵、多么的重要!”

“若无求索之心,我大宋不会尽去弊政,破而后立!”

“若无求索之心,我大宋亦不会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若无求索,我们不会扬帆万万里,探索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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