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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守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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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几个宫人都低了头,道:“陛下早起便在议事,旨意不许打扰。”

韦欢扯了扯我的袖子,问那人:“劳烦问娘子一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以头在地上碰了碰,道:“昨日公主回宫时便已下旨,敕令传示宫中。”

韦欢对着我摇了摇头,我怔怔看着她,一时间竟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不知自己该做什么,韦欢便在旁推了我一下,我才木然道:“我知道了,你出去罢。”张开双手,任人替我穿上我不喜欢的衣裳,精心梳洗过后,也差不多要到蓬莱殿上课的时候,有不认得的宫人来请我出门,我跟着她们走了几步,行到门口又停住,问她们:“陛下可有说韦欢如何安置?”

宫人们都说“无有”,我便转头对韦欢道:“我叫人送你回家。”

韦欢僵了一僵,抿了抿嘴方道:“好。”

我刚要叫人,她忽然又道:“太平,你…能送我回去么?”

我犹豫了一会,旁边的宫人似是知道我犹豫什么,恭敬地道:“魏相公、许相公今日都在前朝议事,公主可自行读书。”

我便点点头,特地到前殿和母亲的侍从说过,方带着从人,自建福门出去,但听前面马蹄声既密且急,匆匆而来,从车窗看去,却见当先一人正是穿着便服的李晟,赶忙吩咐车驾避在一侧,自己也下了车,立在边上,等李晟经过时便拜下去,李晟本来驱驰甚急,见了我才猛一勒马。李晟停在马上,面上露出些许笑意,唤道“太平”,又问:“这是…出宫?”

我又拜了拜,道:“有些事体,要出宫一趟,已请过圣人旨意。”

他笑着点点头,道:“几日不见,你倒是懂事许多。”举着马鞭向后方扬了扬,道:“行止太急,不及带东西,只有些胡人土产的零嘴,等你回来,去我那尝尝。”

我赶紧谢过,他对我点点头,又心急火燎地进宫去了。我立在当地,一直等到他走远,才扯着韦欢要上车,韦欢蹙眉道:“太子殿下回来得这样匆忙,必是圣人急召,你还是先回宫待着,别为了我,耽误了大事。”

我笑道:“便是有大事,那也是阿耶阿娘和太子阿兄的大事,多我少我,有何相干?”

韦欢道:“昨日圣人才罚过你,今日又不长进了!太子回来,你既是臣下,又是亲妹,难道不要出去参见一下?万一圣人一时兴起,再设家宴,召你久久不至,圣人心里怎么想?我叫你送我,本是怕父母责备,所以叫你替我去撑撑腰,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这里的事大,还是先回去罢。”

我听她说,不知怎么倒有些失望,对她道:“我以为你是舍不得我,谁知你只是想借我的身份撑腰。”

韦欢好笑道:“天后既已准你出宫,日后你便可常来寻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然而心里终究有些不是滋味——我的伴读上至世家门阀家中名姝,下至新晋贵官的深闺秀女,无一不有;随从的**母、宦官、宫人,亦是成十上百。动静之间,前呼后拥,一言一行,众所瞩目,然而这么些人中,真正敢将我当做一个普通的同龄人,轻轻松松唤我一声“太平”,大大方方承认她对我有所图、所图为何,又坦坦荡荡与我谈这些算计厉害的,却只有韦欢一人。我与她相处时日虽短,心中却早已将她当做朋友一般,便是短暂分别,也颇有几分不舍,谁知她倒这样洒脱,将我一片心肠,置于何地?

我心中不乐,面上不免带出来,闷闷道:“既如此,我便回去了。”说完也不等她,自顾自便上车,坐回去的时候恨得拍了一下坐垫,却见车门打开,韦欢弯腰进来,将一个物事塞在我手里,道:“昨日你送了我一个玉佩,今日我也送你一样东西,免得你觉得我贪你好处。”

我低头一看,见是一个玉蝉带钩,这质地雕刻虽不及我那块,却也是上乘货色,知道于她必是来之不易,不觉心喜,面上还不肯露出来,只道:“我那块可是内造和田青玉,你这也不知什么货色,拿来敷衍我。”

韦欢哼道:“这带钩是父亲唯一赏过我的东西,我一向珍惜,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才不拿出来呢——你不要,还我!”

我赶紧把东西收在怀中,笑嘻嘻道:“我那玉佩,少说也要值你七八个玉带钩,我这人一向心善,算你六个罢。我先收了这个,余下五个,你慢慢还。”

韦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嘟哝道:“随你。”将要下车时,想起什么,又道:“你不能送我,便派个宦官陪我回去罢。”

我心情正好,便道:“区区一个宦官,怎能显出我的威势?我叫他们带禁军送你。”推开车窗,吩咐随行的人分作两队,一队带着旗帜等仪仗之物,护送韦欢回家,余下几个亲近宫人,方随我回宫,命令才下,忽地又想出一个主意,将我身上配的一套首饰都解下来,叫人拿盒子装了,一半赐给韦欣,一半赐给韦欢,又把自己的帔子解下来,给韦欢披上:“倘若你家里再敢打你,你穿着这个,这是天后御赐之物,我看谁敢损毁。”

韦欢听见我说话的语气,扑哧一笑,道:“看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去什么地方呢,却不知我只是回家而已。”

我呸她:“没见过世面,不要瞎说,这点仪仗算得什么?母亲有一回遣我代她去看外祖母,宫人随从,比这要多得多了,父母叮咛,尤甚随从。”因觉自己牵念之态毕露,未免失于矜持,便催她道:“我还要回去呢,你别磨磨蹭蹭的。”

韦欢吐吐舌头,一跳下车,从禁军处借了匹马,一跃而上,招招摇摇,走得远了。

我疑心母亲知道了韦欢同我拌嘴的事,怕她追究,忙道:“连日都好好读书骑马,没有胡闹的。”

母亲边笑着替我系披风,边道:“观你贴经,的确是有些长进,只不过也不要拘泥于典籍,文史上也很可以再学一学。婉儿于此倒颇有心得,你闲时也可依旧来找她。”

我听母亲三番五次地说婉儿的才学,知道婉儿得她看重,连声道:“明日来。”

母亲的手停了一停,将我打量一眼,道:“也不要太急,学问的事,只要用心,或迟或早,总要有所成的,不要将自己迫得太紧。”她将系带打成一个漂亮的结,又替我把披风上的褶皱掖了一掖,又道:“你又不要求官,又不要治国,生来的荣华富贵,不必自苦——万事有爷娘在呢。”

先前明明是她叫我和婉儿学政事,又说我那短命的姐姐如何如何,这会儿又叫我不要着急,母亲的心事,我也着实不懂,只能干答应着,母亲将我上下一看,忽地蹲下来,将我一抱。她力气虽不及父亲,却也着实算大的,将我抱离了地,又一下放下,笑道:“从前你还是那么小一个人,现在眼看都要赶上阿娘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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