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南都陷阴沉(2/2)
雨声渐歇,王承业望着漆盒上的夕颜纹,后知后觉脊背发凉。他们精心策划的破庙纵火、栽赃沐家的戏码,竟从一开始就被人看透。如今信中的毒粉、刻痕、水纹,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困在其中——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此刻是否正隔着雨幕,看着他们在蛛网中徒劳挣扎?
“散了吧。”周明谦起身整理官服,“三日后戌时,还是此处碰头。若有人没来……”他盯着王承业腰间的钥匙——那是打开颍州当铺暗格的凭证,“便当作默认与幕后黑手合谋,将咱们的所作所为,原原本本呈给世子。”
雅间木门“吱呀”开启,三人各自消失在雨幕中。烛台上的火苗突然暴涨,将漆盒上的夕颜纹投在屏风上,影子扭曲成绞索的形状。
戌时三刻,王承业的官轿在南都东巷的青石板上碾过水洼,轿夫的脚步声混着未歇的雨丝,惊起墙根处蛰伏的夜鸦。他隔着轿帘望着醉风楼渐远的灯火,掌心还攥着那枚染血的夕颜漆盒——方才密谈时,周明谦袖口的焦痕与陆文焕丝帕的“谢”字,让他后颈的冷汗浸透了官服。
“大人,前面是槐树巷,要换条路走吗?”轿夫的询问惊醒了他的沉思。王承业刚要开口,头顶瓦当突然传来瓦片轻响,抬眼便见道素白身影掠过檐角,鬓边夕颜花簪的幽蓝冷光,与漆盒火漆印如出一辙。
“停轿!”他刚掀开轿帘,软鞭的破空声已至颈侧。裴千梭的素白衣襟沾满雨珠,软鞭尾端的银铃在夜风中轻响,正是醉风楼密谈时他听见的瓦片动静:“王大人深夜独行,可是要去颍州当铺转移账册?”
王承业喉间发紧,腰间佩刀刚出鞘三寸,软鞭已缠上手腕,倒刺勾破袖口的瞬间,淡蓝毒粉顺着伤口渗入:“你……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密谈内容?”
“醉风楼的每片瓦,都长着耳朵。”裴千梭手腕轻旋,软鞭绞紧他咽喉的同时,三枚淬毒银针已钉住膻中穴。
王承业的佩刀“当啷”落地,刀刃映出裴千梭鬓边的夕颜花簪,与他漆盒上的印记分毫不差。毒发时的剧痛让他蜷缩在地,恍惚看见轿夫倒在血泊中,后颈插着的正是他密谈时见过的沐家船坞木牌。
“寒泉使的规矩,”裴千梭俯身捏住他下颌,将嵌着夕颜花蕊的毒丸塞入口中,“你在信里伪造的三国死士标记,现在都成了你的催命符。”
王承业的瞳孔在毒发瞬间缩成针尖状,七窍渗出的黑血在青石板上染出诡异的夕颜花纹。裴千梭解下腰间荷包,倒出十二片夕颜花瓣,用他的血在花瓣上分别写下周明谦、陆文焕等官员的名字。
当更夫敲响子时的梆子,裴千梭的身影已消失在雨夜里。王承业的尸体蜷在轿旁,掌心死死攥着片染血的夕颜花瓣,花瓣上的血字在路灯下若隐若现,正是他密谈时提到的“清露堂”。
与此同时,南都各府的暗角正上演着相同的戏码。兵部主事陆文焕在书房核对破庙死士名单时,茶盏里突然浮起三瓣夕颜花影,饮下后七窍流血而亡,案头摊开的《三国死士名录》上,每一页都盖着与王承业相同的夕颜火漆。
刑部右侍郎周明谦在回府途中,袖中漆盒突然炸开,淡蓝毒粉吸入即亡,倒地前看见街角阴影里,裴千梭的软鞭正缠向最后一名随行护卫。
就连替他们传递消息的店小二,也在换班时被绞断咽喉,尸体心口钉着片夕颜花瓣,花瓣上的血字,正是他们三天前在破庙刻下的假标记。
晨鼓未响,南都朝堂已炸开惊雷。王承业蜷死于轿旁的惨状、陆文焕七窍流血的书房、周明谦暴毙于官道的尸身,让寿昌宫的青砖都浸着寒意。染血的夕颜花瓣、未拆的漆盒密信、袖口残留的淡蓝毒粉,如同无形锁链,将整个朝堂拖入诡谲深渊。
工部漕运使在寅时三刻砸开当铺暗格,将沐家贿银装满马车。当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脆响惊醒更夫时,他怀中的漆盒突然发烫——盒面的夕颜火漆竟渗出暗红液体,在月光下凝成“逃者死”三字。
他改道奔向水路,却在渡口撞见漂浮的灯笼。船夫蒙着面,船舷绑满缠着夕颜花的麻绳:“大人要渡河?这船,专载亡魂。”漕运使转身欲逃,后腰已被软鞭缠住,裴千梭的声音混着水声传来:“脏官,想逃?”三日后,他的尸体在河底被发现,十指深深抠进船板,腕间缠着的蓝白色花藤,与信笺火漆印如出一辙。
礼部右主事对着铜镜系白绫时,案头的漆盒突然爆开。虚空中传来裴千梭的低语,他颤抖着吞下藏在袖中的毒丸,血沫喷在未拆的信笺上,晕开的字迹隐约可见“清露堂”三字。次日清晨,人们发现他悬在梁上,脚下散落的碎瓷片里,竟混着沐家船坞的木刺。
早朝钟声未落,御史王大人已出列弹劾世子:“世子已在颍州多日,至今未对花月谷采取任何行动,而且沐家船坞的二公子至今仍未带回,如今朝堂多名官员死亡,世子应负有责任!”他的笏板叩地有声,却在转身时踉跄半步——袖中信笺的毒粉已顺着毛孔渗入,喉间泛起熟悉的焦苦味。
“大人,您袖口的蓝粉……”胡公公的惊叫被淹没在殿外惊雷中。王大人倒在丹陛上,七窍涌出血沫,手中攥着的弹劾奏章被染成紫色,墨迹晕开处,赫然显出“夕颜索命”四个血字。
此时最为慌张的是陆相,他与沐家并无半点瓜葛,沐家虽曾想攀附于他,但早就被他严词拒绝,为何他也收到漆盒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