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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回致悼词告别老队长 看文章感动小媳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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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往事说实话, 人生争占不顶啥。

棺柩中途落在地, 轱辘永安轿杠下。

灵机一动旧法变, 悼词几段新意大。

与其无事玩赌牌, 不如有空学文化。

知识非空话,不用嘴上挂,腹中有实学,啥难都不怕。

农村天地大,能写不惊讶,有心看文章,泪水涌出闸。

闲言再多不顶啥,接着上回说正话。上文说道:老队长出殡之日,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前呼后拥,好像皇上出巡似的八面威风。

只见那:一排排花圈遮天蔽日,一声声炮响震惊长空;一个个乐器嗡嗡嗡,一阵阵锣鼓咚咚咚;还有那歌舞团地高超演技,哭丧队地卓越哭声,真是非比寻常、热闹倍增。像一群绵羊似的孝子们手拉纤绳,顿足捶胸地向小坟岗走去。

老队长四平八稳地躺在自己以权谋得的柏木棺材里心安理得,他那里知道,抬自己的小伙被这沉重的柏木棺材压得汗流浃背、叫苦不迭;一个个呲牙咧嘴、怨声载道。

桃花和几个年轻媳妇拿着茶水、饮料给换下来的小伙喝,看到这种情形自己也想,抬埋的习俗也该改一改啦。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了这些年了,它能吹得社会飞跃发展、国家繁荣富强;吹得农村翻天覆地、百姓由穷变富;吹去了多少陈规陋习,吹散了多少茫茫迷雾;吹醒了山南海北的千家万户,吹快了历史地前进脚步;直吹得冬日里的大地变暖,祖国的江山稳固,却怎么还有吹不到的地方。多少年过去了,农村埋人的习俗还是要人抬--------。

桃花正想着,忽听‘垮塌’一声巨响,送葬的队伍马上停了下来。龙头棺罩歪倒了,洋鼓洋号不响了;喊的叫的不讲了,哭的唱的不嚷了。一切声音都被这突如其来地巨响震住了,这么大一队人马,竟然如同进入无人之境,鸦雀无声。

空气凝固,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大家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是抬在里边的小伙个子有点矮,地方也太窄小啦,替换的人不好进去,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他就被压得趴倒在地。一人倒下,轿杠落地,大家好像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跟着往下倒。

世间不论什么工作都是有窍门的,抬埋当然也不例外,未抬之前就得搭配合理,身体棒、劲头大的小伙抬大头,力气小点地抬小头;大个子和大个子一组,矮个子和矮个子一组;如果两个人的个子相差悬殊,低个子就要承担多一半的重量。中途替换也要找好对象,不然就会出乱子。一个人支持不住,必然影响全局,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老队长的几个女儿、女婿,外甥、孙子见此状况,无不大惊失色,跑过来指着那些小伙子大喊大叫:“你们,你们这是咋搞的吗?好酒好肉给你们吃喝了几天,怎么能把灵柩撂到半路上哩?

这可如何是好,抬埋的灵柩不能落地,这是犯忌讳的,影响我们的前程哩。大家何不想想,难道我们还不够大方吗?人总得有点良心吧,你们咋能弄下这事哩--------。”

从地上爬起来的小伙左手摸着右肩说:“只怪你们这棺材太沉啦。我们抬了好多人,从来没见过这么沉的棺材,比人家两个都重。把人压得趴下了,也不问问人怎么样,还说了那些难听话。好像我们为了吃才来抬埋的,现在的农民,就是再没钱也不缺吃。对不起,我们抬不动了,没本事吃你们的酒肉就不吃啦,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小伙子说罢,拧身就往回走,大多数小伙拧过身跟他一齐朝村里走去。孝子们走到轿杠跟前,弯下腰试了试,根本上不了肩。曾去山东请哭丧队的那两个年轻孝子,对哭丧队的队长说:“喂,队长先生,叫你们的队员上吧。下了葬再哭也来得及,无非多加点钱的事。”

哭丧队队长却说:“对不起,走东地不管西,劁猫地不骟鸡,隔行如隔山哩。哭丧是我们的正业,也是专长,你想叫我们抬埋,专业不对口,对我们来说,那叫不务正业。我们这些队员,个个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哭丧精英。如果要改行的话,那就得从头来,必须训练半年六个月才能拉出去使用。请问各位孝子贤孙们,你们等得及吗?”

老队长的女儿又叫吹鼓手,并答应给他们出双倍的钱。乐队队长明确表态:“不行,不行,乐队抬埋,史无前例。出钱多少都不抬,人家会骂我们‘羞了先人啦!’

孝子们无计可施,老队长的女儿只急得仰天大叫:“天哪,这可如何是好。难道,难道就没办法了!”

那个哭丧队队长说:“办法吗,不是一点没有------。”

孝子们听到这话,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洪水中抓住了缆绳,全都异口同声地问道:“啥办法,队长先生,你说啥办法?”

哭丧队长不紧不慢地说:“抬埋这碗饭我们吃不了,看你们为难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我就给你们指条明路吧。我们那儿都在搞一村一品化,我们村搞了个专业哭丧队,附近有个村搞的是专业抬埋队。虽然各经一行,却也互通情报,常搞横向联合,我可以介绍------。”

那些孝子还没反应过来,三快婆打断她的话说:“你说的是屁话吗,星星数清天就明啦。咱们把人撂到半路上,现在派人去山东请什么抬埋队,那得等多长时间呀!”

孝子们面面相觑,一个个搓着手说:“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咋办呀吗?咱花了这么多钱,咋能弄下这事-------。”

三快婆大声说:“有啥难办的,他们不是只会哭、只会吹吗,那就叫他们做好本职工作,使劲哭、使劲吹,一下都不许停,停一下就扣钱。我给你回村叫老常去,他肯定有办法。”

还是老队长的儿子,金蛋主意正,他不管姐姐、姐夫怎样说,自己拔腿跑去,追上正往回走的那群小伙,绕到他们前边,‘扑塌’往地上一跪,眼泪汪汪地说:“乡亲们,大家别走呀。我爸还在半路上,叫我咋办呀?乡亲们,帮帮忙吧,我给大家磕头啦。”

金蛋把头磕得梆梆直响,那些小伙只好站住脚步,有个低个子小伙说:“金蛋叔,你别这样,咱们都是一村一院的乡党,人死了我们该抬。你爸这棺材实在太重了,从村里到小坟岗,要多远的路哩。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大都没出过力,肩膀上从来没压过什么重东西,我们也不想把你爸撂到半路上,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听你姐说的那些话,把人都能气死,好像大家为了吃才来帮忙。”

金蛋流着眼泪说:“我姐说的话就是不对,还望大家原谅,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姐走了就不回来啦,咱们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党呀,我金蛋求求大家了。”

那个小伙说:“你说地很有道理。你姐是出了门的人,埋人是乡党们的职责,大家过去再抬吧。就是太重,恐怕还要落地哩。”

三快婆刚好走到这里,听到这话就说:“抬不动也得抬呀!能叫掙死牛,也不能停住车。不行了就换勤些,年轻人不够了上老的,男的不够上女的,反正非弄到坟上不可。只怪这老东西一辈子没做过多少好事,还给自己占了这么重一副棺材,把他撂到路上活该。咱们歇一会再抬,抬不动了再撂,谁叫他死了还要害人哩。”

这时候,只见常大伯从村里的方向匆匆走来,后边跟着慢慢而来的四慢叔。三快婆看见他老远就喊:“喂,老常,走快些,棺材太重,小伙子抬不动,把老家伙撂到半路上啦。”

常大伯没到跟前就说:“怎么,怎么停啦。我还怕赶不上开追悼会,他可能看我没来,专门停下等我哩。”

山快婆说:“我刚才就是等你想办法,现在不用啦,我把办法想好了。反正珠子要从鳖身上出哩,咱们多上些人,大家拾柴火焰高吗。年轻人不够了叫老家伙一齐上,非把他弄到坟上不可。”

四慢叔这时也走到了,听到她老婆的话就说:“看把你得能的,也不掂摸自己有几斤几两,抬得动吗?还说多上些人,只有八个杠子,用十六个人抬,如果多上些人,那还不得人摞人吗。要是再掙死几个,压死几个,咱们倒是埋谁的事呀?”

常大伯没有再说,一个人快步走到棺罩跟前,弯下腰前后左右看了看说:“我有办法把这灵柩轻轻松松、安安稳稳地抬到小坟岗,保证谁都能抬动,一点不会重。”

四慢叔走来笑着说:“老常呀,人家说你能,你就真把自己当成孙猴子啦。念个什么咒语,拿起金箍棒那么一指,这棺材就变轻啦。不用人抬能飞走,那都是吹牛勾子哩。”

三快婆说:“你可别说,人家老常就是办法多吗。你当谁都跟你一样,一辈子懂得个屁,就知道有个孙猴子、妖魔鬼怪、神仙八戒什么的,迟早说话就跟放屁一样。”

常大伯怕他两个再抬闲杠,急忙大声说:“大家别急,抬不动了可以用窍取呀!自古以来,就有一窍拨千斤地说法,咱们不妨借用一下就把问题解决了。”

有个年轻小伙说:“那话说的是杠杆作用,我们在学校就学过杠杆原理,咱们在半路里如何用得上,就不能用撬杠把这棺罩一点一点地往坟上撬吧。那样得多长时间?”

常大伯说:“不用撬,我这几天在老队长家后院烧水,发现柴棚里有一副生产队过去用的马车轱辘,看着新新的,好像从来就没用过。我看那轴杠的尺寸和这棺罩的宽窄差不多,咱们只需要回去几个人,给那皮轱辘打点气,拉来放在这棺罩底下,拿点铁丝往轿杠上一拧,大家还像以前那样抬着,底下有两个轮子在路上滚动,抬的人就轻松多了。只是做个样子,稍微拉一下而已,别说一口柏木棺材,就是弄副石头棺材也不重啦。”

年轻人立即赞同着说:“对呀,真是好办法!这样一来,抬的人不过做做样子而已,轻轻拉着就走啦,多远的路也不用人换。这办法也是杠杆原理,咱们学过的人怎么想不到。”

金蛋马上表态说:“对,那副车轱辘就是生产队的,刚买回来生产队就散了伙。我爸那时一心想养马种瓜,还要多栓一辆马车。那时候,队上的干部社员各分东西,各人打各人的小算盘,集体的东西没人重视,我爸就给自己弄回来放在后院柴棚里,一放就是几十年,今天就叫它重见天日吧。马上回去人,把它拉来试试,如果能用,就放在村里用吧。它本来就是大家的东西,以后村里死了人都用它,小伙子再也不怕抬埋啦。”

孝子们坐在麦田里真像一群绵羊,白刷刷地占了一大片,没有一个人发表宏论。吹鼓手和哭丧队并没有听三快婆的话,‘使劲吹,使劲哭,’全都三五成群地坐在路边说闲话。

十来个小伙子像撵兔的细狗似的,你追他赶,快速向村里跑去。送葬大军原地休息了好长时间,那群小伙终于把马车轱辘拉来了。大家把它滚到棺罩跟前等了等,宽窄正好相同,几个人抓住棺罩小头的轿杠稍一用力,就把马车轱辘滚到棺罩下边,没费多大的劲就安好了。大家捉住前后轿杠,来回晃动着试了试,果然轻巧灵活、运动自如,个个脸上全都有了笑容。

送葬大军列好队形,继续前进,吹鼓手又开始吹吹打打,哭丧队再继续呜呼连天;抬埋的小伙子再也没有呲牙咧嘴、气喘吁吁地现象,个个都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常大伯。

三快婆走在常大伯旁边说:“老常,你咋才来呢?你要是早点来,大家就不用作难啦。”

常大伯说:“唉,那司仪给乡党分配了一项任务,今天的追悼会,要求乡党代表致悼词。大家一致推给了我,我再没人推啦,只好勉为其难地准备了一下。”

老蝴蝶气呼呼地说:“麻烦死啦。自私自利的老家伙死了,还叫你这个大公无私的人致悼词,你就好好骂他几句。”

三快婆说:“老常才不会骂人,今天要不是有他,乡党们还把这老东西送不到坟里去。”

四慢叔顶着她说:“老常有啥本事,还是人家老队长有远见,几十年以前就把抬这柏木棺材的办法想好了,那时就把队上的马车轱辘拿回去给自己准备着。可惜他不会说了,让老常捡了个现成便宜,那不过是瞎猫碰了个死老鼠而已,有啥好奉承的。”

三快婆指着老头子说:“你尽放了些啥屁吗?死老鼠,有死老鼠咋没见你逮一个哩。”

常大伯害怕他俩再抬闲杠,自己大踏步地向前走去。乡亲们就这样把老队长抬着拉着弄到了小坟岗,司仪要求先放在追悼会场,开完追悼会,然后再下葬。

常大伯说:“下葬是出力活,人少了不行。如果先开追悼会,大家都得等下去,不如下葬以后再开,有事的人就可以回去啦。追悼会吗,可有可无,人多人少都行,开完再封墓门,他也同样听得到。”

大家都认为常大伯说地有理,司仪没有固执己见,马上号令下葬。乡党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艰艰难难地把沉重的柏木棺材放进装修典雅的墓洞里。孝子们烧着纸,乐队吹着流行歌曲,哭丧队哭呜呜咽咽地哭着。金蛋烧完纸后向乡党们作揖致谢,有事的人向村里走去,孝子们、亲友们、和大部分乡党都到搭建了几天的追悼会场。

司仪首先来了段老生常谈,亲友代表说了些千人一面的口头禅;金蛋代表主人向各个方面的人物再次致谢。最后才由乡党代表致悼词,向李公续弘、老队长告别。

常大伯走到中间,从口袋掏出几张纸说:“乡亲们,承蒙各位抬举,我给老队长写了几段悼词,不知能不能代表大家,我读出来,有不对的地方,还望乡亲们批评指正。”然后清清嗓门,戴上眼镜,取开纸张,面向听众,高声念道:

“永别了,老队长,你终于脱离凡尘,步入仙境,结束了一辈子的生命,躺进这不冷不热、与世无争的墓洞。

从此后一心无挂,不吃不用,清闲自在,不疼不痛;四季长眠,安安静静。夏天不怕热,冬天不怕冻,春天不看景色秀,秋天不管风霜厚。再不用操心吃不够,再不用害怕没钱用;再不用担心儿女瘦,再不怕光景落人后。

老队长,安息吧,一路走好多高兴,长眠地下不生病。今天为你致悼词,思如潮涌心情重。

想君当年,年轻气盛,集体生产,带领群众,鹤立鸡群,一呼百应,思想先进,工作过硬,公社表扬,大队赞颂,政府号令,积极响应,完粮纳税,从不落后。天灾无情,庄稼不幸,粮食减产,任务依旧,全部完成,一点不剩。群众提议,灾情报重,留点粮食,分给群众。你不听从,两眼一瞪,就是不吃,必须交够。你拿奖状,苦了百姓,少吃没喝,体弱多病,勒紧裤带,下地劳动,有气无力,瞎混糊弄,粮食生产,年年落后,可怜全村,人穷马瘦。过去年月,常有运动,整风社教,文化革命,大会小会,没少批斗,群众意见,拒不接受,顽固不化,死不改正。如今归天,兴师动众,宴席大摆,鼓乐齐奏,劳民伤财,能有何用?你何不回头看身后,家里光景还依旧,浪费从来是犯罪,留给后人才有用。

告别了,老队长,人死回到自然家,不过是,浩瀚的海洋,少了一条鱼虾,浅水池塘,死了一只青蛙;万绿丛中,少了一个蚂蚱;百鸟林中,减去几声喳喳;参天大树,折了一条枝桠;小坟岗上,又添一个疙瘩。用不着把丧事办得这么复杂,用不着把钱财白白糟蹋。

老队长呀,你就躺在这里看天下,往后科学更发达,风俗习惯不断变,新生事物在增加。尸体或许做资源,也能利用可开发。它可以制作肥料,回报庄稼;也可以制成饲料,养鸡喂鸭;还可以炼油取渣,其用途必然更佳。再不会把钱财白白糟蹋,再不会把土地埋得疙疙瘩瘩;再不用吹吹打打、吱吱哇哇,再不怕棺材沉重把人压。

告别了,老队长,你一生的功过不用展望,好处坏处,恩恩怨怨,没有什么两样。乡亲们今天把你安葬,往后,一个个都会跟上,我相信,再没有谁,会像你一样。”

常大伯读到这里抬头一看,追悼会场的人已经走得不多了。修墓的匠人开始封墓门,准备做地面上的招牌工作,乐队收拾自己的乐器,哭丧队脱了身上的孝服往回走。

桃花也跟着大队人马往村里走去,前边有人边走边说:“人家花人家的钱,与他有啥关系,看把他心疼成啥啦。唉,尽操些闲心,要不是人家这些有钱亲戚这么大方,咱们恐怕一辈子也吃不上这么好的酒席。真真是,吃了人家不记好,还要说三道四-------。”

他旁边有个人说:“是呀,今天再能吃一天啦。咱们快点走,抓紧多吃一顿,往后就吃不成了。”

好多人的脚步都加快了,还有人竟然跑开了。桃花跟在别人后边慢慢听着走着,路边麦田里有群孩子追逐玩耍,互相骂仗。桃花听得清楚,他们骂的还是自己小时候说的儿歌;‘我叫谁,谁不来,他妈死了没人抬,车一辗,马一踏,蝇子飞来嗖他妈。’‘谁骂我,我不骂,我给老天打电话,老天叫我快长大,长大不要抬你爸。’

桃花听到这话心想,这抬埋的风俗不知几时流传下来的,真可谓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今天总算有了点初步改进。但她却没有料到,就是这点改进简直像春风一样,很快吹遍了三秦大地,凡是出租棺罩的经营户,一夜之间全部装上了轮子,到处的人都轻松了。

送葬的大队人马回到金蛋家里,乐队和歌舞团又开始吹吹打打,拉拉唱唱,做完了安灵仪式便开始点戏。几个领导张着能说会道的嘴,轮番劝导说服老队长的亲戚朋友、孝子贤孙们为他点戏。

那些从外地回来的有钱亲戚又有了用武之地,你掏一百,他出二百,还有一掷千金的。看得那些农民亲戚自惭形秽,躲在别人背后不敢出来。他们有啥办法,现在这经济社会,就是人家有钱人耍阔露脸的时候。自己没有本事挣大钱,怎么敢和人家比哩。

那些收钱的好像长着孙猴子的火眼金睛,不管他们隐藏得多深,他们都会紧跟不舍,找到了就从别人背后拉出来点戏。逃不掉地只好掏钱,没多也得有个少,三十,五十也是钱呀。收钱的人不嫌少,拾到篮子都是菜,积少成多也可爱。

不到一个时辰,每个收钱人手里的票子足有一拃多厚。好多闲人眼红得不得了,有地摇头,有地叹息;还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票子,只恨自己没有本事吃这碗饭。

哭丧队安灵以后就没事啦。队长去和拿事的人办理手续,队员们只有等着吃饭啦。他们看到别人点戏挣钱,自己只有眼红的分,后悔当初选的行道不好。虽然都是凭嘴吃饭,可是,这种事只兴点戏,没有兴点哭的,有几个队员当时商量着想要改行。

乡亲们从坟里回来以后,马上各执其事,省城名厨没有参加送葬,他们早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很快就开席吃饭。

只看到:所有席上都是人,开了一轮又一轮,乡党酒足肚子饱,客人胃满肠子肥,主人乡亲搞清扫,亲戚朋友把家回。前堂新增亡灵位,家里减少吃药人。

老队长的丧事总算过完了,有人编了一段顺口溜却在村里流传下来。说的是:

李 公 续 弘 老 队 长 , 掌 权 只 为 自 己 想 。

老 来 光 景 凄 凄 凉 , 死 后 葬 礼 噹 噹 响 。

省 城 名 厨 把 勺 掌 , 宴 宾 三 日 世 无 双 。

西 洋 乐 队 歌 舞 团 , 专 业 哭 丧 是 首 创 。

彩 棚 搭 满 大 街 道 , 宴 席 每 天 摆 三 场 。

猜 拳 行 令 人 嚷 嚷 , 车 拥 路 堵 狗 汪 汪 。

香 气 郁 郁 飘 四 方 , 馋 嘴 嗖 嗖 吃 三 趟 。

来 宾 点 头 伸 拇 指 , 饿 汉 抹 嘴 齐 夸 奖 。

死 者 平 躺 棺 材 里 , 怎 知 自 己 把 荣 享 ?

农 村 过 事 莫 效 仿 , 浪 费 国 家 不 提 倡 。

艰 苦 朴 素 不 过 时 , 勤 俭 节 约 永 推 广 。

今年的春节被老队长的丧事占去了四天时间,显得比往年更忙,直到过了正月十几以后,大多数人家都把该走的亲戚走完了,该待的客人待过了,热热闹闹的春节也算忙忙碌碌地过完了。

当然,还有一部分结交广泛,来钱容易,家道殷实,知名度高的人不能一概而论,他们的春节直到元宵节以后也结束不了,有的甚至整个正月都是春节。不过,那些人究竟是少数,职工干部上了班,学生教师开了学,打工者也陆陆续续离开家,天南海北挣钱花,老弱病残出不去,留守在家想办法。农村,又恢复了平时的现象。

桃花并不是老弱病残,但她同样离不开家,她们家也不需要她出去挣钱。桃花在家里每天除了做饭、扫院而外,再无别事。有时闲得无聊,就把老队长和隔壁大伯两人的一生仔细回想、对比起来,颇有感触。她觉得人生一世,真不容易,错误固然难免,关键是要认清道路,一旦走岔,就会遗恨终生。想做个受人真心尊敬的人,首先要取掉自己的私心。

正所谓:

人 生 一 世 誉 为 大 , 认 清 道 路 莫 走 岔 。

当 官 做 民 同 样 重 , 行 为 不 正 被 人 骂 。

死 亡 本 是 寻 常 事 , 好 比 落 叶 掉 树 下 。

死 体 或 许 做 资 源 , 养 鸡 喂 鸭 有 何 怕 ?

天气一天比一天温暖,初春的阳光就像是亲娘的怀抱,让人感到无比亲切。早起的燕子,唤醒沉睡了一冬的生命;二月的剪刀,裁出了柳条上的细叶;院子里的花园,开始绽放出几朵鲜艳的小花。啊呀,时间不等人,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啦。

桃花一心想给隔壁大伯找个老伴,在正月人来人往的日子里,她没少费心;出门的时候到处打听,家里来客人坐下就聊;走访了所有的亲戚朋友,问遍了认识的熟人同学。

当人们知道她为一个没有工资的农民找老伴,全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她每次都是报着希望而去,带着失望而归;还有最后一点希望,那就寄托在还没有回家的杏花身上啦。

桃花扫完了地,站在院子里朝上看着,这边桃树上的花蕾饱满膨胀,含苞待放;而隔壁院里的杏树上已经繁花似锦,蝶舞蜂飞,嗡嗡嗡地声音像音乐似的,直往她耳朵里躜。

桃花看着那些忙忙碌碌、飞来飞去的蜜蜂,想到自己连蜜蜂都不如。年轻轻的青年娃,整天待在家里,除了扫地、做饭、洗衣裳,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活得太没价值了。

其实,桃花早就想出去找点事干。今年春节期间,又和祥俊商议了几回,祥俊还是坚持着说:“我知道把你一个高中生放在家里是个浪费,但是,根据咱家的具体情况来说,浪费就浪费吧。

咱一家只有这么几口人,两个人挣着高工资,夏天有降温费,冬天有取暖费;家里还有几亩地,种上吃粮不用买,生病住院能报销,学生上学不花钱,吃不缺,穿不少,大事小事难不倒。咱这日子就可以啦,知足者常乐,用得着叫你出去打工,挣那几个辛苦钱吗。

你别看父母身体现在都好,还能做饭,打杂,管孩子。可是他们都是上了岁数的人,说不对就不对啦。过去受过不少苦,现在日子好了,咱们不能把担子往他们身上压,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打牌、闲转,一切随便,反正时光也不多啦。咱就让他们干干自己爱干的事,高高兴兴、痛痛快快地安享晚年吧。一切顺其自然,随缘而过,咱又何必多生枝节哩。

还有,隔壁大伯上了年纪,家境不好,祥合哥出门打工,杏花嫂又不是吃苦耐劳的人。大伯一个人拉着孩子不容易,你在家里就能经常帮帮他,毕竟咱爸的教师工作是他过去让给的。

要不是那样的话,现在停在家里领工资的可能是他而不是咱爸;接班当教师的可能是祥合哥而不是我。大伯对咱家的恩情实在太大啦,咱们可不能光为自己呀。”

桃花觉得丈夫说得也对,她就顺着丈夫说:“不出去就暂时不出去,我也想多帮帮大伯,可是,大伯那人的性格太直,要帮他也不是容易的事。就拿小凡上学来说,本来咱们管两个孩子,和小平一起接送完全可以,他非要骑着那辆破自行车自己接送不可。

我故意对他说:‘大伯是不放心我们吧?’

他却说:‘啥不放心,我自己想活动活动哩。车子不让转转就生锈啦,我这腿不蹬蹬车子就疼。’

我没办法,只好随他的便。看他没有个伴,一个人太孤单,只想帮他找个伴,可是,心里鼓了多大的劲,到现在连目标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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